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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妖怪,货真价实的妖怪。”他同情地看着她,“姑娘,你也是命大,跟这样两只妖孽在一起居然没有被吃掉。”
“妖怪……妖怪?!”她似乎还不肯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怎么会是妖怪呢……”
“怎么不会是妖怪。”他啧啧几声,“姑娘,你怕是不知这世间处处险恶,妖怪无数。”
她怔怔地望着这个男人充满优越感的脸:“可他们没有害我。”
“他们要害你,可不会提前跟你说。人跟妖怪在一起,总会吃亏的。”他眉头一皱,站起身,又冷笑着看了盒子里一眼,啪一声合上了盖子,一道红光从盒子上一闪而过,除了他,谁都休想打开。
那一声响,让蔡鲤鲤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楚老板一言不发,垂着脑袋,许久才闷闷道:“蔡姑娘,你走吧。此事本与你无关,只是离开后,勿要与任何人提起。”
蔡鲤鲤发了好一阵子呆,等力气回来了,她才缓缓爬起来,苍白着脸问他:“那……请问大师你要拿他们如何处置?”
他嘴角一扬:“这妖怪活着时算个祸害,死了倒有大用处,能救不少人的命。我也算是做了一桩善事。”
“哦……”她迟钝地点点头,“幸好有大师你出手,不然我早晚会有危险的,对吧。”
“那是自然。”
“多谢大师。”她躬身向他道谢,“那我先走了。你们放心,这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讲。”
“去吧。”他挥挥手,笑笑,“吓破胆的小女子。”
她挪动着僵硬的双脚,跌跌撞撞跑出了凉亭。
楚老板还是一动不动坐在那儿,仿佛焊在椅子上了一样。
他见老头那副样子,摇摇头,把铜盒放在桌上,坐下来看着还剩大半的佳肴美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楚老板,我那降妖符化了水之后,是甜的,不难喝啊,而且对人类没有丝毫影响,只会让妖怪没有还手之力。你如今这丧气的模样,活像你也是个妖怪似的。”
“我还不如个妖怪……”楚老板还是不肯抬头,还将身子尽可能地缩起来,又老了十岁一般。
“你这么想便是钻牛角尖了。”他喝掉半杯酒,“你我能够相识,是莫大的缘分。你带你儿子四处奔波求医,可有哪个大夫给了你半分希望?只有我能帮你扭转乾坤,当初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过,只要我能救你儿子,你什么都舍得做。我也并未太为难你,不过是要你牵线搭桥,让我收了这两只妖怪罢了。你想想你家公子,他还那么年轻,又是你楚家唯一血脉,如今他有救了,你不高兴反而如此沮丧,这不对嘛。”
楚老板沉默良久,突然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若你没有看见那块木头……若我没有说他们兄弟的事……”
“向前看啊楚老板,你很快就会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了。”他喝光杯中酒,有几分看不起这老头的意思,“虽是各取所需,但这笔买卖怎么都是你赚了。毕竟你这把年纪,白头人送黑头人的话,真的是太难过了。”
听他这么讲,楚老板渐渐捏紧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说到做到才是。”
“来,喝杯酒定定神,好酒不该浪费。”他又给楚老板倒了一杯,递到老头面前,“喝吧,今日大事已成,明儿我便去制药救令郎,不出七日,大病可愈。”
楚老板犹豫片刻,终是接过酒,颤着手喝了下去。不想做也做了,后悔无用,内疚无用,但愿他们兄弟俩能体谅一个老父亲要救孩子的苦心吧。
凉亭之中,一人志得意满,一人愁眉苦脸。
酒壶快要见底时,他满足地打了个酒嗝,看看天色,说:“回吧。”
楚老板沉着脸,正要起身,却冷不丁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走廊的另一端匆匆而来,不是那蔡鲤鲤又是谁……她手里还拎着一个木桶,面色紧张,却不知又是发生了何事。
见状,他二人不约而同站起来,疑惑地看着这个本该逃命去的女人。但见她越跑越快,手却是很稳,拎的木桶里也不知装的是什么,沿途一点都没有抛洒出来,她也没有说话,直奔他二人而来。
眼见着还有几步之遥,风向一转,他们突然迎风嗅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气味。
“蔡姑娘,你这是……”
楚老板话没说完,只见蔡鲤鲤双手一甩,兜头一大桶黄白之物冲他俩泼将而来,一系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不给他们任何躲闪的机会。
恐怕他们这辈子都没有遭过这般“浓重”的袭击,怕是只恨刚才吃了太多珍馐佳肴,想不吐出来都不行。
趁此机会,蔡鲤鲤拿出此生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抱起铜盒就跑。别的本事没有,她就是跑得快,不出意外的话,从凉亭跑出楚家,只要两口气就够了。
无论如何,他们得活着。
可是,意外还是出了……
她还没有跑出走廊,整个人便失了重心,飞扑出去,铜盒也摔脱了手,盒盖与身子分了家。她趴在地上,只觉得右腿有点麻,回头一看,一把匕首深深扎在上头,流出来的血却是乌黑色的。
狼狈不堪的“楚公子”咬牙切齿地朝她这边走来,口中说的却是:“找死!”
坏了……蔡鲤鲤都不觉得疼,只觉得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危急之时,却见那铜盒在地上滚了几番,两道淡蓝光华自盒中飞出,落地便成两头虎头龙身的巨兽,口中喷着白气,目露凶光。
“楚公子”见状,猛地刹住了要去弄死蔡鲤鲤的心,口中念了几句什么,却又发现不对头,暗骂了一声:“竟不中用了!”旋即立刻倒退好几步,只勉强做了个迎敌的姿势,心头却如擂鼓一般,脸上都紧张得渗出汗来,混着那些污物流淌而下,惨不忍睹。
楚老板更是早就站不住了,一把子跪在地上,眼里竟然流出泪来,冲着两只巨兽直磕头:“我儿子不行了……我想救他……我一定要救他……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我快五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求你们了……”
巨兽压根儿不把他们两人放在眼中,其中一只上前叼住蔡鲤鲤,小心往自己后背上一甩,另一只则站在原地,冷冷看了楚老板一眼,旋即双双腾空而起,转眼便没入了暮色之中。
烟州的秋天,从没有像今夜这么冷过。
数日后,长安。
郊外的旧宅里飘荡着苦涩的药味,他坐在院子里,手里捏着一把扇子,仔细观察着炭炉的火候,生怕药罐里的汤药出任何纰漏。
大夫是长安城里最好的大夫了,早些年因缘际会,在海上承了他们兄弟俩的救命之恩,临别时留下了自家医馆的地址,说今后但凡有任何他能帮忙的,尽可以来寻他。
可斗木哪里需要人类来医治……本以为今生没有再见的可能,却不承想还是来见了。
大夫忙了一个通宵,保住了蔡鲤鲤的命,却没保住她的右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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