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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们的杯子空了,楚老板愣了片刻。
“爹,发什么愣呢?喝呀。”楚公子碰了碰楚老板,“您这是高兴得连酒都忘喝了吗?”
楚老板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喝了下去,握杯子的手微微有点发抖。
“两位这些年在海上奔波,可有什么猎奇的事讲来听听?”楚公子一边夹菜一边问,“我虽然随父亲出过几次海,但觉无甚新鲜。”
“海上生活素来枯燥,来来去去都是些不猎奇的事。”兄长淡淡道,“令尊大人在海上的日子比我兄弟俩多多了,公子不如多问问自己父亲。”
他觉得兄长跟自己应该是差不多的想法,可能是之前听楚老板对儿子不成气候的描述,如今又听到这位公子爷把海上那些拿命来博的日子用新鲜不新鲜来形容,心里多少是不舒坦的。反正他不喜欢这位公子爷。
一旁的蔡鲤鲤只顾埋头大吃,不参加任何话题。
“我说多了,他又是不爱听了。”楚老板看了儿子一眼,又忙着给兄弟俩碗里夹了几筷子好菜,“多吃点。”
“那是您老没说到我想听的。”楚公子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比如为何只有咱家的船能穿风破浪,再糟糕的境地也能平安往返。”
兄长伸向碗里的筷子突然停住了。
他心头也是咯噔一下。
楚老板胡乱塞了几口菜,支吾着道:“都说过是运气好了……吃饭吃饭,哪儿来那么多话!”
楚公子却不罢休,偏要问:“也不能回回运气都好吧?爹,我听说咱家的船比别人家的多出了一块木头。”
“什么木头……你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闲话……”楚老板的嘴里都要被菜塞满了,大概只能这样才能解释为何他的口齿越来越不清楚。
“是事实不是闲话。”楚公子越发认真起来,“我还听说咱家船上那块多出来的木头,其实不是木头。”
兄长不作声,吃了一口菜。
“不是木头是什么!”楚老板费劲地咽下食物,“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就不能安静地吃顿饭?”
当爹的全然没有一丁点为人父的威严,明明一脸不悦了,说出去的话却没一个字能撑起他的威信。
楚公子往他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说那是妖怪的尸体!只要有了那个东西在船上,莫说凶风恶浪,就是海里的海怪妖魔也不敢靠近。”说罢,他也不等楚老板回应,立刻扭头问兄长,“二位可也听说过这个宝物?”
蔡鲤鲤最老实,插嘴道:“有这种东西?我可从没听过呢。”
兄长一笑,放下筷子:“楚公子怕是听了些以讹传讹的话,楚老板能多年平安往返,靠的不是运气,是他的勤勉与经验,还有一份常为人着想的心意,有这样的船主,船员们自然也比别家的齐心,这哪是一块木头能办到的。”
楚公子一笑:“那您二位能平安无事,莫非也是靠的这些?”
“我们经验尚浅,比不得楚老板,确实是靠运气。”兄长直视对方的眼睛,笑,“吃饱了,我看我们该告辞了。”
“啊?这都没吃多少嘛,是菜不合口味?”楚公子虽然笑容满面,眼神里的犀利却再藏不住,或者是不想再藏了。
他心头突然爬上一丝不好的预感,只想立刻离开这里。
“确实不太合口味,埋没你们一番心意了。下回我们做东,请你们来吃。”兄长一拱手,“告辞。”
“啊?我还没吃完……”蔡鲤鲤依依不舍地放下碗。
“这样啊……”楚公子也只得站起来,抱歉道,“早知如此,我便着人备点海中蛟肉了,那必然合二位口味?”
他脑子里嗡一声响,倒不是怕楚老板把他们兄弟俩的秘密告诉给自己儿子,而是楚公子的神情太让人不安了。
兄长冷笑一声:“那就不必了,下次再见不知何年何月,楚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走吧。”他退开一步,又看了楚老板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招呼他们两人离开。
真是一顿奇怪的寿宴……
他朝父子二人拱一拱手,正要随兄长离开,脑子里又是嗡的一声,然后嗡嗡声便不绝于耳,同时一股灼热在腹中炸开,扭着五脏六腑乱跑,异常的疼痛随之而来,扯得他瞬间看不清也听不清了。
“既然来了,怎可轻易离开。”
有人的声音从很远处传来,模模糊糊的,像扣在瓮里发出来似的。
他浑身上下时热时冷,整个人渐渐天旋地转,伸手乱摸一通,想抓住什么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却什么都没抓住,冷不丁背上还遭了一记重击,可能是一拳,也可能是一脚,一瞬间身体已然完全不听使唤,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他与兄长双双落入池水之中,眨眼间,翻腾的水中冒出两只巨大的怪兽,有气无力地飘在凌乱四散的荷叶中。
楚老板一直坐在原位,身子抖成筛糠,却连一眼都不肯往池子那头看。
蔡鲤鲤跌坐在地,目瞪口呆地看着池子中的大家伙,全身的力气都没了,压根儿站不起来。
只有楚公子最是气定神闲,他走到楚老板身旁,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楚老板,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不看看?”
“不不……你做你的便是……我不想看……”楚老板连连摇头,有些语无伦次。
楚公子一笑,顺手拿起那个铜盒,走到池边,对着铜盒念了几句听不明的咒语,只见那盒盖啪一声弹开,又在他口中绵延不断的咒语中洒出一片诡异的红光,在空中旋绕成两条绳索似的形状,刷一下探入水中将那两只怪兽缚住,又轻而易举地将它们拽出来,往盒子这边飞来。而令人震惊的是离盒子越近,那怪兽的身形便越小,最后落入盒中时,俨然是刚刚合适,仿佛给它们量身定做的容器一般。
“成了。”楚公子停止他的咒语,垂眼看了看盒子里的战利品,欣喜若狂间,他仍不忘将盒子往楚老板面前一送,笑道,“要不我说楚老板聪明稳重呢,演戏演得真是到位。亏得有你在,不然我哪能抓到这难得的宝物,还是两只。”
楚老板却将脑袋扭到一旁,不知是不敢看还是不忍看,只颤声说:“咱们讲好了的,我帮你演戏,成事之后你要将我儿子救回来!”
“我从不食言。你儿子的病,只有我能治。”“楚公子”拍拍心口保证,又将盒子中的两兄弟打量一番,连声赞道,“妙哉妙哉,两只斗木!试问我那些狗屁的师兄们哪个有我厉害!这可是连师父都没做到的事。”
他仰天大笑。
此时,蔡鲤鲤还保持着同样的表情和同样的姿势,石化在地上。
他笑够了,低头一瞧这个被吓得魂魄全无的女子,眼中尽是讥诮之色,走过去蹲下来,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完了,都结束了,该回魂了。”
蔡鲤鲤一口气深吸下去又吐出来,反复几次才回过神,下意识地捂住心口,只觉心跳如雷,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们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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