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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才蹊跷,方才不是还对我很有信心吗?”
“我对你有信心,跟我建议你不必插手,并不冲突。不过多个选择而已。”
“那我选择有信心地插手。快去!”
“你是不是又动了别的歪心思?非要治这条鱼?!”
“医者仁心被你说成歪心思?你再不去,岸鱼醒了又不知要发什么疯了。”
“你……哼!”
柳公子无奈离去。
拂晓时,他带着岸鱼跟黑猫回到令舒望的房间里。
桃夭已将少夫人送去别的房间,并将令舒望朝里头挪了挪,在床上给岸鱼空了个位置出来。
柳公子将岸鱼抱上去,然后一言不发站在一旁,看桃夭到底要怎么插手。
“你们俩要盼我点好呢,就好好替我守着。”她一屁股坐到床下的脚踏上,从布囊里取出一颗灰黑的小丸子,放到嘴边一吹,丸子顿时化成一条袅袅的烟线,听话地绕在她的指间。她手指轻动,将这烟线导向她跟岸鱼之间,然后将这烟线绕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环,接着便将岸鱼的头发捋了一丝过来,又从中分出一根来,放进了圆环之中,随后又拆了自己一条辫子,顺手拽了拽,找出长得最牢固的一根头发,小心捻出来。
柳公子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脸色不怎么好看:“你做什么?”
“连心术呗。”桃夭老实道,“现下我能想到并能有效施展的疗法,只能是这个了。虽不一定能完全知道岸鱼的经历与心结,但运气好的话,几个片段也够了。”
“连心术?”蹲在桌子上的黑猫看着他们俩,质疑道,“一个烟圈就能让你‘连’上它的心?”
桃夭从柳公子身后歪出脑袋来瞪它:“烟圈?这可是连理金翅兽的头骨炼化而成的秘药,化药成线,结发连命,可入心境!”
看起来不怎样,听起来却很不得了,于是黑猫不说话了。
柳公子却没有放手:“哪里值得你用这法子?万一有什么闪失,你……”
“治病罢了,能用上的都要用,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桃夭甩开他的手,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头发,“放心,顶多半盏茶的工夫,只要这根头发还长在我们的脑袋上没有断,谁都不会有事。而且我想,你不会讨厌我讨厌到要拔掉它吧?”
柳公子还是不放心:“不成,这连心术需动你元神精魄,一根头发如此不牢靠,若有闪失,你便回不来了。”
“所以你跟猫才要把我看好啊。圆环消失前,可不能让人动我们的头发。”桃夭顺势将他推开,麻利地将自己那根头发放进了圆环之中,两根头发顿时像活了一般,自动缠绕在一起,在圆环中闪烁出斑斓的彩光。
桃夭坐直身子,闭上眼睛,老老实实地打起坐来,很快便如睡着般没了动静。
柳公子始终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视线牢牢锁在那个连着两根头发的圆环中,心头只盼着半盏茶的时间快些过去。
“那个……”黑猫正要跳下来。
“你别动!”柳公子厉声阻止,“在她回来前,谁都不许接近。”
黑猫收回爪子,退回桌子上,说:“你好护着她呀。”
柳公子冷脸道:“我与她有契约,要为她做满一百件事,我没做完之前,她可不能死在我前头。”说罢,他又皱皱眉:“我干啥跟你说这些……你个讨厌的猫,要不是你,她何须做这般危险的事。”
“要不是我,你们还在房顶上傻傻吹风呢。”黑猫也不生气,平静地看着床榻那边,“你们桃都的医术好古怪啊,得用头发才能连心,那要是遇到个光头该怎么办?”
柳公子想脱鞋子扔它……
“现在是你该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吗?”柳公子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她是在睡觉?她现在是为了你的鱼在拼命呢!元神精魄是能随便乱动的吗!”
“可我看她运用得非常轻松啊。”黑猫不以为然,“而且,她是那种对自己的选择特别自信的家伙吧。真好啊,这样的性格。”
物种不同,真不能沟通。
柳公子冷哼一声,不想再跟这只猫说任何话,集中精神照看着桃夭的安全。
房间里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黑猫趴在桌上,居然打起了瞌睡。
柳公子则绷紧了弦,连窗外经过一只飞鸟都要心跳一下。
好像,许久没有看见过这般清净的傍晚了,天上夕阳渐淡,地上树影婆娑,或淡或浓的花香融在微热的空气里,连虫子的鸣叫都顺耳起来。
她坐在高高的树杈上,靠着树干,看着山下那片遥远的市镇,脑子里什么都不去想,空得像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
如果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这样便不用去想明天又要干什么,去哪里,又要遇到多少不高兴的事情。
咦,不对,就算时间继续走,她也不用想明天去哪里啊。
自己不是已经留在青崖寨一年多了么,明天肯定还是留在这座藏于深山的寨子里呀,而且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去做,比如教大当家的女儿弹琴唱歌,给寨子里的风水鱼添食换水,还要带福禄跟双全去它们喜欢的树下拉屎拉尿。哦,福禄双全是寨子里的两条看门狗,一黄一黑,脾气还可以,就是吃得多拉得多,精力过于旺盛,经常拖着她漫山遍野跑,与其说是她遛狗,不如说狗遛她。
她用这些日常琐碎的付出来换取在青崖寨中的安稳生活,虽有点忙碌,但日子过得还不错,很符合她想要的余生的样子——不期待,不失去,平静简单,像一条没有波澜的溪水,不吵不闹的,流到干涸为止。
不过呢,这青崖寨并非寻常村寨,而是在官府里挂了名的山贼窝,曾被围剿了好几回,却都被他们侥幸躲掉,最后藏进这座无名深山,选了个易守难攻的位置占山为王,却仍干着打家劫舍的事。
她就是被抢到寨子里的倒霉鬼之一。记得那天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山路上,无聊地数着过往的蝴蝶,一队商旅刚好与她擦肩而过,她的未来便改了方向……青崖寨的家伙们把她也当作战利品抢到寨子里,跟另两个被抢来的姑娘关在一起,要她们给各自的家人写信要赎金……不幸中之万幸,他们的大当家立了规矩,说绑人就绑人,要钱就要钱,就冲着谁都有娘有妻有姐妹有女儿这一点,敢对寨中女子行不轨的,一律乱棍打死,青崖寨里不容淫贼,下作。
大当家自己就有个女儿,掌上明珠似的养着。
同囚的两个姑娘,当然按他们的要求,又惊又吓地在勒索信上按了手印,又拿了自己贴身的饰物为凭证,让他们拿去找家人要赎金,好在都是家里人的心头宝,没几天就被赎回去了。只剩下她。
她老实跟他们讲,自己孑然一身,没有家也没有家人,赎金是肯定拿不出来的,关着她也只能白白给饭吃。她是无所谓的,就是怕他们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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