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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应该主动告知?”桃夭想揪它的胡子。
“我以为治病就是治病,尤其是你这般厉害的大夫,难道不是寻到病人给颗灵药就成了?”黑猫看着昏迷不醒的鱼,“那些不相干的细枝末节,说不说也不打紧的吧。”
“你当治病只是给颗药这么简单?”桃夭赏它一记白眼,“断病根必要知病因,否则治标难治本。”
“病因不就是它失心疯么,千方百计抓石固给那男子吃下去,一害京城屋宇不稳,二害那男子活人变石像。”黑猫振振有词。
“失心疯?”桃夭冷哼一声,“我在这儿,轮得到你来编派病症?失心疯也要有个疯起来的缘故。不是张三不是李四,偏是那令家公子,不知它心结,我拿什么药来对症!猫啊,你提供的消息很不够。”
“我……”黑猫一跺脚,“我也不知它这不争气的玩意儿跟那姓令的有什么心结啊!几十年不见了,我也就比你们早半个月遇到它而已。”黑猫叹口气,“那一夜,我与它重逢时,就冲它诱捕石固这个行为,一口吃了它,是天经地义,是尽忠职守,是我的功劳。可……终是下不去嘴。我远远瞧着她的模样,还是像当年那样柔弱清丽,可那双恶物般的眼睛,却是太陌生了。我一路跟它到铁镜镇,眼瞅着它将抓来的石固吃到自己腹中,然后从口中吐出一滴晶亮如水的玩意儿,我以为它是要修炼什么术法,却不曾想它竟把这东西喂给那男子。我虽见过不少妖物,也大概知道它们的本事,但确实没有遇到过把石固化成水给人类服下这种事,我看那男人糟糕的模样,都不知它喂他吃了多少回了。我实在不知她这么做的目的,若是结了梁子想要人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可惜我不通医术,既治不了那男人的石化之症,也治不了它的失心疯。”黑猫抬头看着桃夭,认真道,“我曾试着从她看得见的地方经过,而它就像根本不认识我一样,看都不看我一眼。也许它真的忘了我,也许它真的疯了……除了跟那个男人纠缠,心里再没有别的。”
桃夭听罢,看看猫,又看看鱼,忽然说:“你是真的很喜欢它啊。”
猫脸一怔。
“喜不喜欢先不说吧。”柳公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插嘴道,“是不是失心疯也暂不讨论,我怎么觉得那令公子现在的状况更凶险些呢?你都说不知道他吃了多少石固了……”
“不管他的话,顶多再三四天吧,令公子就真成石公子了。”桃夭皱眉盘算起来,“我虽不治人,但岸鱼是我的患者,看情形,无论爱恨情仇哪一种,它的病八成由令公子而起,我治令公子其实是治它……嗯,这么算就合理了。”
她又考虑片刻,从布囊里拿了一颗橘色的药,塞进了岸鱼嘴里,对黑猫说道:“这是定心养魂的补药,先让它安心躺着,我们再去一趟令家,你反正也帮不上忙,留在此处照看吧。”
黑猫点头,无异议。
很快,桃夭与柳公子消失在夜色之中。来之前他们以为这是一场很容易完成的治疗,无非小妖怪罢了,但现在看来有些意料之外的麻烦。
刚刚躲进云层里的月亮又慢慢露出了完整的脸,夜风吹过,铁镜镇依然沉在宁静的梦里,没有被任何事情打扰到。
黑猫趴下来,在离它耳朵很近的地方,有些生气地自言自语道:“不是说过要好好过日子的……就过成这样了?”
树下的小世界,只得一猫一鱼,一地碎叶与月光。
窗外的天空,已隐隐见了光。
桃夭坐在令舒望的病床前,半晌没有说话。
少夫人趴在桌前,跟令家其他人一样,都睡得极深沉,扛出去卖了都不会醒的那种。
柳公子的深眠咒也就使了两分力,很够用。
“不好治?”柳公子看她脸色不对,“刚才不是还在岸鱼面前夸了海口,说治石固之毒容易得很?”
“我刚给他吃的祛除妖毒的药,没有起作用。”桃夭皱眉。
“一点作用都没有?”柳公子走上前,掀开被子的一角,发现令舒望的腰部以下依然是石头。
“不该是这样啊。”他有些诧异,“你桃夭的药,不可能连区区的石固之毒都对付不了。”
“我也觉得不该是这样。”桃夭掂了掂腰间的布囊,“这里头的每一颗药都是我亲手制成,不说药到病除,至少从没有毫无疗效的先例。”
“再诊诊?”柳公子将被子给他盖好,“许是什么地方你看漏了?”
“五脏六腑我都看穿了。”她看着令公子苍白的睡脸,“他不止被石固的妖毒所困,好似还有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现在还不知。但他的脉相特别奇怪。”
“怎么个怪法?”
“像是有两个人的脉相。”
“……喜……喜脉?”
“你喜一个我看看?”
“我就随口一说……”
桃夭腾一下站起身,摇摇头:“这事还得要回到岸鱼身上,它不老实交代,事情会很难办。”
“它那个疯样子,能说清楚啥?”柳公子并不认为这是个好法子,揉了揉脑袋,“一个是对方的心结,一个是对方的解药,现在两个都神志不清,哎哟……这可真难办了。我们桃夭大夫终于遇到棘手的病例了。”
桃夭白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挺兴奋的?”
“一直那么顺利的话,不利于提高修为。”柳公子笑笑,“多来点疑难杂症是好事。我对你有信心。”
“你在安慰我?”桃夭瞪他,心下盘算着对策。
柳公子摸摸她的头:“只是希望你越来越厉害而已。”
“我当然会越来越厉害!”桃夭打开他的手,“先别把深眠咒解了,让他们多睡一会儿。”说罢,又掏出一颗药给令舒望服下,说:“我需要一个不被外人打扰的地方。”
“你打算做什么?”柳公子瞧了瞧令舒望,那颗药下去,他的脸色似乎立竿见影地好了几分。
“这颗药能护住他的心脉,让石化之症不再加重,虽不能根治,若万一有什么……起码先留下半个身子吧。”说罢,她朝窗外看看,“你跑一趟吧,把它们带到这儿来。”
“真想到法子了?”柳公子怕她逞强,“其实……石固们的危险已经解除了,你大可不必再揽事上身,这人与人也好,人与妖也罢,都是他们各自的因缘,不是每次都要插手的。其中道理,我以为雷神已经劈醒你了。”他认真看着桃夭的脸,“你最近太忙太累了。”
“怕我出事?”桃夭笑笑,“打打杀杀的危险事向来都是你在做,我一个开方抓药的大夫能出什么事,不外治得好跟治不好。”
“也是,你比谁都贪生怕死。”柳公子撇撇嘴,收起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切,只道,“我始终觉得这次的事来得蹊跷,这只岸鱼看起来不像你从前治过的任何一个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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