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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了解了,你继续。”秦诺双眼放空地靠在椅背上,也不知是听着还是没听着。
嘉月一口气堵在喉咙口,想出言斥责,好歹险险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虽可仗着太后的势,却不能时时地拿出来唬人,把人惹急了,她头一个不落好。
一拳打在棉花上,嘉月只能哽着气,把话一气儿说完:“殿下一片善心,救人于危难,但此女身份不明,态度傲慢,为殿下所救却久久不来谢恩,实在是无礼已极。且她终日遮面掩脸,阴郁怪异,说不得就存了什么坏心,殿下念她伤重,差人照料,不加防备,万一哪日她起心相害,殿下只怕躲也躲不及。今日咱们初初安顿下来,奴婢只担心这外人有诈,是以特意前去查看问话,谁知此女分明不是哑巴,却一句话也不肯答,连个礼都不愿行,奴婢要仔细看看她的脸,教人打听她的身份来路,她就与奴婢动起了手,您瞧瞧……”
嘉月挽起袖口,露出臂上磕碰的伤处:“果然奴婢所猜不错,这小贱……这女子是会武的,若非奴婢今夜试探,咱们都不知道这一茬儿,来日她忽然难,殿下就危险了!”
秦诺很给面子地看了看嘉月的伤处:“一会儿教医女给姑姑瞧瞧。”至于那女子居然会武的事,秦诺也是头一次知晓。
“那来路不明的女子,殿下要如何处置?”嘉月咄咄逼人,想顺势教秦诺依着她的意思办事,是以一丝也不肯放松。
秦诺笑笑,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径自倒了杯热茶暖手,晾了嘉月半日,才道:“本宫自有打算,姑姑去吧。”
“殿下……”
秦诺笑吟吟看向嘉月:“姑姑晓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嘉月心头一跳,一时之间竟不敢与之对视。
“姑姑在母后处侍奉时,也是如此尽心尽力,片时也不肯耽搁吗?”
嘉月话在嘴边,却几次不敢言。她夜半前来,确有逼迫闹事之嫌。她此来虽有缘故,可这举动,已算是欺主了。
嘉月本以为公主会问罪,岂知她话头一转,竟不再接着迫问,仿佛方才一语,不过随心而言。 “本宫知姑姑一片忠心,也知母后一片慈心,只是如今既离城都,前路未卜,本宫也不能事事都要母后帮着拿主意,姑姑放心,本宫必会记得姑姑的教导,不会放松警惕,给心怀叵测之人可乘之机。”
这话说的就有些意思了,嘉月一口气还未松下,蓦地抬眸对上秦诺的眼,对视的一瞬,她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爬上脊背,让她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不一样了。嘉月低眉敛目,不敢直视。
本以为这长公主不过是个柔花嫩柳一般的人物,来个下马威,再使计骗哄便能将其完全制住,所以她才择了安顿好的第一个晚上难,为的就是让这个看似柔弱的公主在这头一件事上便屈服于她,对她生出敬惧之心。
只要这次公主为着这件小事让步屈服,将那来路不明的女子赶出府去,那今后自己就能挺直腰杆子,在这公主府说一不二。渐渐地,说不得就能借着太后的威势和自己的手段将这小公主完全拿捏在手心,如此,也算不负太后的嘱托。可谁知自己准备了良久,到了这里,却一招都使不出来,反倒是她自己生了惧意。
在宫中时,她与秦诺并不熟识,甚至连话也没说过几句,嘉月对秦诺唯一的印象便是此人貌美柔弱,心思单纯。她接了太后的差事来监视探查这位长公主,本以为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差事,却在第一次难时就被按了回去。
嘉月不禁想,难道过往宫中之人对这位长公主的印象和猜测都是错的吗?若秦诺非是个柔弱可欺之人,那她的心思就太深了。
“那女子本宫自有安排,就不烦劳姑姑为其担忧了。既然姑姑觉得此女危险,那便不要再凑上前去,这次姑姑只是伤了手臂,下一回万一伤了其他地方该怎么办才好?姑姑是母后的亲信人,到时本宫只怕无法向母后交代。”
此言一出,嘉月登时出了满身冷汗,也意识到自己今夜此举究竟有多鲁莽愚蠢。
她太低看秦诺了,只以为她不过是东宫宫人出身,凭着与帝后共患难的情谊,才在朝廷与虞家有意结亲时侥幸得了长公主的尊位,是以她虽口称长公主,心中却一直不以为意,只把她当成一枚棋子,觉得有朝一日,此人不是在荷州丧命便是成为弃子,到了那时,什么长公主的名位,还不是浮云落花,无所依凭。
可今夜一切,实实在在地在她脸上抽了一巴掌,抽的她难堪不已,也让她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女子终究是大燕唯一的长公主殿下,纵与皇室并无亲缘,其名位权力却是实实在在的。她不过是个奴婢,位卑命贱,若然当真惹恼了长公主,只怕最后连个葬身之处都没有。纵有太后撑腰,她的生死也终不由己。
嘉月忍不住地抬眸去看秦诺,浑身一阵阵地冷。先时被野心傲慢冲昏了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屋中烛火半明半暗,映着那雪肤花貌,恍若天人神女一般。可此时,她纵面上带笑,那笑却冰冷威严之至,教人不由屈膝叩拜,再不敢言。
“奴婢……奴婢如今是殿下之仆,生死俱由殿下做主,实不敢托太后之威,请殿下恕奴婢今夜逾越之罪。”
“瞧姑姑这是做什么。”秦诺起身,亲自将嘉月扶起:“本宫与母后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分得如此清楚。”
嘉月能在宫中这么些年,还爬到了太后亲信这个位子,也还是有一二眼色和手段的,眼下知一计不成,也不敢再托大,忙忙顺着秦诺的力道起身,恭敬而拘谨地行礼谢恩。
“今夜这事就这么了了,姑姑不必记在心上,本宫也会让那女子今后躲着姑姑走。”
“不必,不必,奴婢自己小心些便是,奴婢只是担心殿下,绝无旁意。”
秦诺含笑亲给嘉月斟了盏茶:“夜冷风寒,姑姑喝了茶暖暖身子,便回去歇了吧。今日咱们将将安顿好,随行的将士仆从也都累了,这么一折腾,想是也闹得府里不安。”
嘉月立时接话道:“奴婢今后定注意言行,不敢再如此搅扰大家安眠。”
送走嘉月,晓风也教素心自己回去歇息,她今晚替素心守夜。素心知道晓风是有话同公主说,当即告退离开。
“那嘉月……”
“不好对付。”秦诺站在桌旁重新洗漱:“若她方才一直与我呛声,那还不算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可她见势不对,立时示弱,就实在难缠了。”
晓风方才已将前后之事想得清楚:“她是想借着这无关紧要的小事,趁着夜半殿下还迷糊倦钝时一次把殿下压制住,今后才好拿捏殿下。”
秦诺擦过脸,又仔细地洗了洗手,转而问道:“那女子如何了?”
“方才医女来禀,并无大碍,只是似乎受了些刺激,缩在床里也不理人。奴婢已着妥帖人在旁照看,医女也留下以备万一,殿下无需担忧。”
“过会儿天亮了我去瞧瞧。”秦诺看了看天色,重新躺回被子里:“你也去睡吧,估摸着应该无事了。”
晓风应诺退了出去,秦诺翻了个身,闭目歇神。
今次她在路上救了这个女子,全是顺手而为。当年皇兄在飞玉江上将她救起时,亦是存着一片仁善之心。 她救了人后因着是在路上,也未曾多问,只着人照管,也未与其好好说过话。今日听嘉月言道那女子会武,她也便留了心。
行善是好事,可嘉月有句话说得对,来路不明之人,她不能留在身边,待天明相见后再做处置吧。
秦诺刚要歇下,便听晓风轻手轻脚出了门,她心里有些烦躁,不知外头又出了何事,偏偏的都要赶着同一天。
晓风良久方归,秦诺睡得迷迷糊糊,揉着脸满脸郁闷地起床,教晓风进来说话。
“殿下先擦擦脸吧。”天色渐明,今晚是注定睡不成了,晓风端了热水进来,捧了巾帕给秦诺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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