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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亲王扭身坐直了，&1dquo;怎么说？”

  &1dquo;您还记不记得谭瑞？就是前边的掌印，乾清宫大总管。”他抬起沉沉的眼看他，&1dquo;皇上登基后，6润把他折腾得挺惨，弄到外头打算灭口的，叫我给截下了。”

  恭亲王啊了声，&1dquo;真小看了你，你那肚子歪门邪道终于用对了地方。有了谭瑞，咱们能想的法子就多了，管他有没有遗诏，没有可以私造，鬼老六这回栽定了。”

  他缓缓长出一口气，起身北望，视线越不过重重屋顶，&1dquo;我先头打算夜闯进宫的，索xing把他剁成两截，一了百了算了。可进了城，我又犹豫了，我不能拿一家老小的xing命闹着玩儿。等天亮&he11ip;&he11ip;天亮我得去找颂银，要是因此获罪下狱，外头的事儿就jiao代您了，我等着江山回归正统，您来大牢里救我。”

  恭亲王拍胸脯保证，&1dquo;jiao给我，我一定把你捞出来。不过你大夜里来找我，消息哪儿能不泄露呢，gan脆我陪你一块儿进宫，我当个和事佬，给你敲敲边鼓。要是打起来了，我拉偏架，趁机给你踹一脚也成。”

  能拉偏架的一般都是好兄弟，容实冲他拱拱手，&1dquo;谢谢您了，劳您架往狠了踹，最好踹他脸，我早就瞧他不顺眼了。”

  恭亲王一缩脖儿，表示这个万万不敢。着人上酽茶来，又搁一碟瓜子儿在他跟前，打着呵欠说：&1dquo;还有两个时辰才放亮，我料你是睡不着了，喝茶吧！我瞧上个姑娘，好容易弄进王府来的，今儿是dong房花烛夜，我得陪人家睡到天亮。”

  谋着大计的同时不落下风月，这主儿有大将之才。容实心不在焉给他道个喜，低头不再搭理他了，在恭亲王看来这是灰心到极点的表现，自己似乎是太残忍了，人家丢了媳妇儿，自己说什么dong房花烛，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他走了两步，重折回来，&1dquo;那什么&he11ip;&he11ip;我王府里有几个漂亮丫头，虽比不上颂银，消磨消磨时间还是可以的&he11ip;&he11ip;我把人叫来，要几个？两个还是仨？”

  话才说完，感觉他眼风如箭矢，只差没把他she个肠穿肚烂。他怏怏住了嘴，&1dquo;当我没说。”抹头就走，怕他找他练手，回头伤筋错骨，治起来麻烦。

  这两个时辰简直比一辈子还漫长，容实站在檐下眼巴巴看着东方，他从落地起就没过过这么煎熬的日子，更没有像现在这样急不可待盼着天亮过。这一夜颂银究竟怎么样了？如果她遭受不堪的境遇，不是她的错，全是他无能。对手是皇帝，不论结果如何，过程总是令人感伤。他保护不了她，甚至没法毅然决然娶她回家，让她从此不必提心吊胆。自责和焦急汇聚起来，形成最痛苦的折磨，他背靠着廊柱呆，露水打湿了他的头也浑然不觉。待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等不及那个慢吞吞的恭亲王了，起身往门上走去。

  刚过抄手游廊就和恭亲王碰个正着，神清气慡的王爷边走边扣纽子，到门上让管事的送了两个驴rou火烧，分给他一个，&1dquo;吃饱了有力气，回头瞧qíng况，能不动手尽量别动手，人家到底是皇上。”

  他没答话，翻身上马直奔西华门。进宫自然是畅通无阻的，这个时辰皇帝正御门听政，顾不上后宫的事儿。他过了隆宗门进西一长街，却在月华门上被人拦住了。

  御前侍卫班领福海，镶huang旗的人，长着一张雷公脸，瞧人两个眼睛像鹰似的，不太招人待见。遇上他倒还好，毕竟他是领侍卫内大臣，整个紫禁城里的侍卫布防都受他支配，还留三分qíng面，皮笑rou不笑地cha秧打了一千儿，&1dquo;容大人留步，万岁爷有口谕，议政搬至养心殿及军机处，南书房日后只作习读之用。容大人有事回禀且上养心殿吧，过程子散朝，圣驾自会移过去的。”

  这皇帝真是算得周详，把乾清宫都肃清了，难道就为困住颂银？

  他也不兜圈子，&1dquo;内务府佟颂银大人在不在里头？侍卫处今年进的八十名侍卫要穿衣裳，得请她过问。”

  福海揖了揖手，&1dquo;那大人应该上内务府去找人，怎么上乾清宫&he11ip;&he11ip;”

  他还没说完，被他一句话顶了肺，&1dquo;扯你娘的臊！别和老子打官腔，老子当御前统领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看锡庆门呢！我只问你佟颂银在不在里头，我不见皇上，就找她。”

  福海拉了脸，&1dquo;还请大人别为难卑职，卑职奉命办事&he11ip;&he11ip;”

  他扬手一挥，&1dquo;你是御前侍卫，我是御前侍卫的头儿，没的在老子跟前扯淡！说，她人在哪里？”

  福海无可奈何，往后指了指，&1dquo;在弘德殿。”

  好得很，弘德殿和凤彩门相通，正门进不去可以另辟蹊径。他转身就走，五爷撑着腰在他身后喊：&1dquo;有事说事，别冲动&he11ip;&he11ip;要不咱们上军机处坐会子，和大章京们聊聊天儿？”他压根儿不听他的，三步并作两步走远了。

  来前他想得很清楚，和皇帝生正面冲突，上台容易下台难。那位高高在上的主子必定容不得他放肆，会论罪，会落，但不会危及xing命。和大臣抢女人，抢不过就恼羞成怒，传出去有损他皇帝的威仪。他就是赌一回，如果成功，能夺回颂银全身而退皆大欢喜；如果不能，一个多月后大阿哥复辟充满未知，他人下了大狱，至少把容家拉出来，不会累及他的父母。

  他这会儿章法全乱，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咬紧牙关等到起事。可这一个多月时间叫他怎么受得了？他的女人被别人霸占着，比杀了他更叫他难过。他也细琢磨了，以燕绥那样多疑的xingqíng，他要是毫无反应，他反倒会起疑。所以他必须来，至少见到颂银，确定她无恙，接下来只有见机行事了。

  凤彩门是弘德殿通往西一长街的通道，随墙小门，并不十分显眼。他快步过去，早料到门上有侍卫看守，什么都没说，上前便把两个人撂倒了。他从粘杆处学来的手段是这些大内侍卫没法想象的，攻击哪里能叫人全身麻痹动弹不得，从上往下第几根肋骨能使人痛断肝肠，他都了然于心。

  他进门大声叫颂银，她从里面出来，已经不是当值时候的装束了，琵琶襟大镶大滚的褂子，青莲马面裙，幸好把子头还是姑娘的打扮。见了他就哭起来，上前两步又顿住了，呜咽着说：&1dquo;你不该来，来了招人恨。”

  他才不管那许多，大步上前，拉了她就走，&1dquo;我又不是菩萨，叫人抢了媳妇儿还踏踏实实在校场上练兵。咱们走，回家，到家就拜天地，我正大光明娶你过门。”

  她多想跟他回去，在弘德殿里呆着，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郁郁而终了。然而回去之后怎么办？不图所有人死活了吗？他的心她知道，即便在这里不明不白困了一夜，他也愿意娶她进门。不必多说什么，单这样她已经值了，可他硬闯进乾清宫，这罪名扣下来不小，何必让人拿住把柄！

  她尽力往外推他，&1dquo;你走，趁着皇上没散朝，赶紧离开这里。你听我说，我暂且敷衍住他了，就像6润说的，得不到的他才会百依百顺。你不必挂念我，记着你要做的事儿，把它做成做好。我今天见了你一面，心里就踏实了，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娇娇儿，腰杆子硬着呢，没那么容易打趴。你快走，和他遇上了反倒骑虎难下，惹得他火，有什么益处？”

  他愈难过了，&1dquo;颂银，我不能把你丢下。拿女人当挡箭牌，我成什么了？”

  她勉qiang笑了笑，&1dquo;我们家老太太说过的，我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要是那么容易屈服，也不会到这步。咱们不是没机会，只不过要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能逃。我在这宫里当了四年差，知道哪里守卫最薄弱，哪里最容易蒙混，所以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gan你的事儿去吧。”

  她的坚qiang他早知道，可事到如今还能这样顾全他，实在令他汗颜，&1dquo;咱们俩在一块儿，我从来没能给你带去什么&he11ip;&he11ip;”

  她只是微笑，隔着泪雾对他微笑，&1dquo;怎么没有？我原本应该嫁不掉的，内务府女官，哪个人家也不敢娶。你要了我，算是解决我的难处了。咱们两个有一宗妙，不管对方多蹩脚，永远觉得我的那个人最好。千金难买我愿意嘛，破锅烂盖的，凑合一辈子完了。”

  到了这时候她还开解他，他陷入两难，要带她走，她不愿意，她比他更顾全大局。其实也是想得太简单了，这紫禁城要是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还算个什么皇城！他就是不服气，叫人欺负成这样。可生杀大权在别人手上，垂死挣扎也得留神，你敢不满，不满碾死你，这就是皇权。

  他憋得浑身起汗，紧紧扣住她的手腕，&1dquo;六月初二帝后大婚。”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1dquo;还有五十四天。”

  可是这五十四天内充满了变数，外面的事并没有什么可忧心，只怕她在宫里坚持不住。

  他再待说话，她忽然把他的手拂开了，轻声道：&1dquo;他来了。”

  他转头看，前殿廊庑下站着一个人，穿明huang朝袍，戴红缨结顶正珠珠朝冠，昂然立着，朝这里眺望。他咬紧了牙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转身要去理论，颂银拽住了他，&1dquo;去送死么？”

  他从牙fèng里蹦出几个字来，&1dquo;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他做过粘杆侍卫，横了心下死手，可没有布库场上的诸多规矩和忌讳。但杀了皇帝之后呢？逆臣，株连九族，谁也救不了他们。颂银不撒手，&1dquo;你要去，我就死给你看。”

  他愕然回头看她，她眼神坚定，绝不是同他闹着玩的。他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是啊，不管不顾的后果就是连累满门，父族母族，甚至她这个才过定的妻族都逃脱不掉。他向来活得肆意，没想到在这里栽了跟头，才知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刀刀诛心。再回身看前殿，那片廊庑下竟空空如也，皇帝入大殿，避让开了。

  身后的恭亲王亦步亦趋跟着，&1dquo;您不生气？就这么算了？”

  皇帝难得的宽宏大量，&1dquo;朕已经赢了，不和他争这一时长短。”

  恭亲王叹了口气，&1dquo;容实和颂银是订过亲的，您硬把人留下，不是夺人妻房吗，传出去多不好听呀。您要喜欢美人儿，别不好意思说，我替您上外头办去，保管您满意。”

  皇帝扭头冷冷看着他，&1dquo;五哥，朕的事儿不劳费心。”

  &1dquo;别呀，咱们不是亲兄弟嘛，我替您的名声着想呢，就算上老佛爷跟前讨示下，老佛爷定然也不答应。”恭亲王絮絮叨叨说，&1dquo;您过不了多久就要大婚了，皇后在娘家等着您呢，您闹这一出，叫她脸上也无光不是&he11ip;&he11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