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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黑吓得哆嗦不止:“我我我今天还没来得及去找,我在基地清点资产的时候把腿给摔了……现在在医院……”
姜默喉咙哽了哽,费力地按捺着自己的情绪,然后哑声问:“哪家医院?”
“就是咱基地附近的一家小医院。”
—
二黑住的是集体病房,一间病房里有五张床,每张床之间都有可以拉动的帘子。
姜默过来给二黑送了饭,准备离开,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床位最靠里的病人,他穿着很单薄的病号服,不像其他病人一样披着棉服外套,背对着他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窗外的雪,病床旁边空荡荡的,没有鲜花,没有热水壶,没有保温饭盒,也没有亲人朋友。
他旁边放着一只手机,好像在放歌,但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太嘈杂了,听不清是什么歌。
离他挺近的一个病人家属伸长了胳膊去拍他,洪亮着嗓门道:“哎,帮忙拉下窗帘,我媳妇儿要睡觉咯,刺眼得很。”
他点了点头,扶着床边的护栏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左腿好像不好,身子朝右边歪斜着,走路很吃力,他抬手抓着窗帘,背上的蝴蝶骨清晰的凸了出来,他吃力地使着劲儿,却半天都扯不动窗帘。
“哎呀,我来吧我来吧。”那个家属看不过眼,就走过去推开他。
姜默看得出家属动作不重,但是那个病人就有些站不稳,家属把窗帘从他手里拽出去之后,他便失彻底了重心,踉跄着摔了下去。
姜默身边有两个小孩子一边嬉笑一边道:“哑巴哥哥又摔跤了。”
“他一天要摔好多次啊,每天都看到他在摔。”
姜默看他一直没有起来,旁边的人也不扶他,便拨开人群挤了过去。
他听到了那只手机里放的音乐。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脚步才轻巧
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
因为注定那么少
那个病人坐在地上,把膝盖上一块脱落的纱布仔仔细细地贴回去,遮住下面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的头略有些长,干枯黄的质,在阳光映照下也显得黯淡无光。
他轻声问他:“你能站起来吗?”
他低着头没有反应,好像不知道他在跟他说话。
姜默试着走近他,他看到有人靠近,就吃力地往旁边挪动身子,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墙角,没办法再挪了,他就蜷缩起来,怔怔地抬起了头。
看清他模样的一瞬间,姜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但是那种忽然之间心跳加呼吸停滞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实痛苦。
“……阿修?”他用颤抖得变了调的声音,嘶哑地喊出这个名字。
他几乎不敢确定是他。
眼前这个人苍白孱弱得太不真实了,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的血色,甚至蒙着层黯淡的灰,额头裹着一圈纱布,细碎的刘海凌乱地搭在上面,嘴唇干裂到唇缝都渗出血丝,颧骨、锁骨、腕关节,都高高凸起,被一层薄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皮肤颤颤巍巍地包裹着。
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焦距模糊,从里面透出来的只有无尽的茫然失措。
他没有想到他会遇到一个这样的唐修——呆滞,空洞,脆弱,就像一个丢在昏暗车间里渐渐废弃的腐朽溃烂的木偶,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而且他好像……认不出他。
姜默不明白前因后果,只能浑浑噩噩地想着要怎么样跟这样的唐修相处,却也是毫无头绪,只能颤声一遍又一遍地唤他阿修。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眼睛灰蒙蒙的,对于他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都不动一下。
姜默试着轻轻握住他冰凉坚硬的手指,试探地道:“阿修……我是姜默,你……”
唐修睫毛颤了颤,喉结轻轻动了动,喉咙里出微弱含糊的声音来:“姜……默……”
姜默看到他眼睛亮了起来,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动,好像想和以前一样反握自己,一时间欣喜若狂:“阿修,是我,我是姜默!”
唐修的手指颤抖着从他手心抽离,眼睛里那片亮光凝聚成了水汽,眼圈很红,和周围苍白的皮肤对比鲜明,却没有眼泪流出来。
“不是……”
“不是姜默……”
“恨我……他……不会来……”
“恨我……”
“他走了……”
他声音很哑,没有一个字能说得清楚,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姜默从他支离破碎的言语中勉强拼凑出些许信息,却仍旧是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也无法猜测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浑身僵冷地看着唐修,心跳飞快,几乎要撞破胸膛一般,痛得他只能轻轻喘息,没有办法思考。
“23号床,打针了啊,”护士推着车子进来,“怎么又坐地上了?不能这样啊,来,起来。”
姜默回过神来,试着去抱起唐修,现一点也不费力气,就像抱着个纸娃娃。
他很乖,没有反抗,只是身体一直轻轻抖,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一到床上他就蜷起身子,缩在床角呆。
护士一边调着针水,一边打量姜默:“你是他家属?”
姜默脸色惨白地看着蜷缩在床角的唐修,艰难地应了一声。
护士叹了口气:“可算有家属来了,一会跟我去找医生调病历出来看吧,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精神状态都不正常,问他家属什么时候过来,他也不回答,说他自己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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