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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部族后，天天轮凌晨岗哨的扎西木心说，那是因为你没看到，巫大人天天大清早起来，去做什么。

  冰季酷寒。

  嬉笑罢，就连最好战的勇士都回屋子烤火去了。刚离开圆顶大木屋的图勒巫却没有直接回鹰巢。

  雪雾弥漫。

  图勒巫在圣雪山山脚，平静地跪下、叩、起身。

  前行、跪下。

  叩。

  这几天清晨，被戴上镯链的仇家小少爷还在酣睡，图勒的巫一个人离开鹰巢。白雾蒙蒙，穿深黑宽袍的图勒巫，在凛冽的寒风中，沿着长长的石阶，一步一叩，转过山，拜过路。

  他在圣山神木下求了一个字。

  ——为他的阿尔兰。

  在刚学会阿尔兰名字的中原话音时，图勒巫师就去问了许则勒，它们是什么意思。许则勒纠结半天，用图勒语跟他解释。

  所谓“薄灯”就是：“一吹就灭的火”。

  巫顿时皱起眉。

  火。

  它是雪原最重要的东西，没有火，所有人都得在冰天雪地里冻死。萨满们通过观火，来做出预言，也通过火来施展巫术。和其他部族一样，图勒也把“火灭”视为非常可怕、非常不详的征兆。

  ——几乎与死亡同义。

  许则勒试图跟图勒巫解释仇家给小少爷起这名的原因，巫不想听。

  图勒就没有起贱名压命的习俗。

  族人的名字除去对应自己的实力、地位外，一定得有从圣雪山的神木求来的字。就像扎西木、巴塔赤罕、桑鲁……全是富足、安宁、祥和一类的对应。大家都相信，名字是人一生的起点。

  雪原的生活太苦了。

  大伙儿一生都在跟狂风、暴雪、酷寒、敌人厮杀，跟块岩石一样任由苦难打磨。

  如果连一生的起点，都不能快快乐乐，幸幸福福。

  那简直太不幸了。

  图勒的巫知道，中原人经常同时叫两个名字。在冬牧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要去圣雪山的神木那里，给他的阿尔兰求什么字。

  他要为阿尔兰取个的名字。

  他要请圣雪山庇佑他的阿尔兰。

  只是……

  图勒巫师起身，经过插在石阶便的经幡。经幡在共毡礼上被火焰点燃。

  烧掉了一半。

  ……漂亮的、艳丽的彩旗。焦黑的、燃烧的彩旗。坠落的、蜷曲的彩旗……那日，图勒巫师抱起他陷入昏迷的阿尔兰，没有看任何人一眼，穿过熊熊烈火，走向高耸巍峨的圣雪山，踏上漫长的鹰道。

  共毡礼上，郎要抱着娘登上圣雪山，一步一步，走过代表“吉祥”的经文。因为那样，图勒会庇佑他的心上人，叫她做马背上最幸福的姑娘，让她的裙摆一辈子都不会被鲜血弄脏。

  大概是他走得不够虔诚，大概是他走得不够郑重。

  图勒没有庇佑他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