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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倌叔曾经是个羊倌儿,但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现在,他只是永泰军中的一个老兵。他的老家在更北一些的一处山坳里,不过这没有意义了,如今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从来什么都没有一样。
吐蕃和回鹘打仗,西羌和党项打仗,中原和蛮子打仗,中原的将军们还是打仗,这片土地上一遍又一遍的打仗,那么多鲜血浇灌干涸的草场,可草场上的草也禁不住这般一遍遍的蹂躏啊,何况是人?
羊倌儿家的羊一年比一年少,羊倌儿家的人也一年比一年少。十四岁那年,除了他,家里人都死绝了。他连要饭都没地方去,饥饿驱使他朝人多的地方跑,于是他跟上了一支军队,他连这支军队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那支军队败了,他奇迹般的没有死,跟上了获胜的那一支军队,这支队伍后来也败了,败给了谁,他不知道。他依旧奇迹般的活下来了,于是又换一支军队。
现在这支队伍,他跟的时间最长,居然五年了,他甚至当上了什长,人们不再叫他羊倌儿,叫羊倌叔了。每个月有一百文的饷,这可是最好的日子了。他想着攒攒,说不定能攒个婆姨,传下香火去。
黎明前星光和月光暗淡下去了,夜色浓稠起来。羊倌叔从箭垛中间看向城外,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潜伏着一头巨兽,只待天一亮,就要暴起吃人。
他收回目光,近处的城墙下,吐蕃兵的尸体隐隐约约,生与死的距离,不过是一堵城墙而已。
羊倌叔把目光放远了一点,他巡夜的这个位置与护城河的河面形成一个夹角,此时西天的月色映照在河面上,眼前这一段护城河像一条银色的光带。
突然,他看到那条平静的光带上荡起一个小小的涟漪。他心中一紧,定睛再看,那个涟漪慢慢扩散消失了。他想,也许是什么虫子吧,或者是早起的鸟儿拉了一泡屎掉在河里了。
昨天他杀了五个蛮子,按惯例,一颗人头二十文,这一天就挣了一个月的饷,轻轻松松啊!那个出主意挖沟的年轻人,脑瓜子真是好使!听说还伤着呢,这要是等他的脑袋长好了,指不定还能想出什么好点子呢!要是还能让他像昨天那样轻轻松松杀人,他分他一半功劳都愿意!
羊倌叔想着,咧嘴一笑,又向城外看去。不对!刚才那段护城河上,又出现了一个涟漪,准确的说,是半个。那涟漪的中心在护城河靠城墙的岸边,有什么东西过河了!
三十年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养成的直觉,他知道战场上的任何蛛丝马迹都事关生死。羊倌叔轻声叫醒了身边的一个小兵,叫他去叫醒其他七个人。本来他这一什是满员十个人的,但是昨天伤了一个,下城回军营去了。
羊倌叔的兵都在这一段城墙上,很快悄无声息的围了过来。羊倌什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的把手指向那处现涟漪的位置。黑暗中,一堆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羊倌什长把手向两边指了指,示意他们警戒整段护城河。
月亮沉下去了,天色越暗淡。羊倌什长把目光稍稍往那团东西的旁边移了一小段,用眼角的余光盯住那里,在黑暗中,这是最有效的方法。他知道,最多一炷香功夫,太阳就会升起。
时间在夜色中向西疾驰,东方的天际出现一丝微光,羊倌什长松了一口气,他知道那团一直在缓慢移动的东西是什么了,而且不会再从他的视野里失去,于是开始看向这段护城河的其它位置,那些地方,除了零星倒伏着的蛮子尸体,别无它物。
他打手势叫离他最近的一个兵接替他的位置,猫着腰慢慢移动到其他士兵的位置上,用眼神询问他们,他们摇头。
羊倌什长彻底松弛下来,他最担心的是蛮子趁夜色摸上来破坏城门和吊桥,虽然他很疑惑,这里离城楼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即便是偷袭,为什么要从这里过来。
现在看来,这种情况排除了。羊倌什长回到原先的位置上,此时的光线已经足够他看清楚。那团东西,是一个裹着兽皮的人。棕褐色的兽皮浸了水,在那人身后的沙土地上拖出一段水渍。
羊倌叔咧开嘴笑了,像是看到一只在雪地上试图躲藏的兔子。活捉了他,应该可以顶五颗人头吧!
兽皮下的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城头,羊倌什长看到那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一个孩子?那人加快了爬行的度,似乎是在逃避即将到来的阳光。
他很快爬到了城墙根下,在几具叠起的尸体旁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羊倌什长找来一根长麻绳,他想再找一只钩子,像钓鱼一样把这个小崽子钩上来,但没有找到合适的。
天色越来越亮,他的时间不多了。羊倌什长提着麻绳,来到那个人头顶正上方,示意两个兵拉开弓箭,一左一右对准那个人,然后他自己也探出身子,把麻绳的一端慢慢垂向目标。
麻绳悄无声息碰到那人的一瞬间,那人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跳了起来,城上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战场上这种猫爪老鼠的游戏,是难得的娱乐。
果然是个半大孩子,几乎可以判断没有威胁,也许是蛮子派的探子吧。羊倌什长抖了抖麻绳,示意他抓住,那个孩子仰着脸,十分惊恐的样子。羊倌什长指了指两边的弓箭手,意思很明显。
那孩子犹豫了一下,伸手抓住绳头。
天亮了。
张敬元昨晚一封信一挥而就,写得酣畅淋漓。回到卧房仍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不等小妾给他宽完衣,一把把她抱住,又来了一次酣畅淋漓。
这小妾是上半年刚买来的,可能带一点羌族血统,几番调教,天生的内媚被激出来,早就学会了伺候人,好一番曲意逢迎,婉转承欢。张大公子的兴奋在这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身上得到宣泄,虽然只睡了两个时辰,一睁眼却精神抖擞,神清气爽。
张敬元不等小妾起身伺候他洗漱,趿着鞋直奔三院,推开王道长炼制酒精的房门,那酒香闻着就醉了。王道长伏在几案上,兀自沉睡不醒,张敬元怀疑他一定是偷喝了不少酒。
他检查了一下,昨天下人搬过来的十几坛酒用掉了一多半,另一个角落摆着三个坛子,封着蜡,想必是炼出来的酒精,也不知道王道长有没有再炼一些烈酒出来。
隔壁就是李鹏浩休息的客房,张敬元在客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抬手想拍门,想了想还是算了。庭院里,李鹏浩的红马小碎步踱着圈,看起来像是在散步。
张敬元正待离开,那马希律律一声嘶鸣,房间里有了动静,稍顷,李鹏浩的声音传出来:“是张大哥吗?稍等,这就起来。”
张敬元答应一声,回头看了那红马一眼,那马又踱步去了。
房间里,李鹏浩跳下床,一个箭步冲到大木柜前,打开一看,被子,袍子,叠得整整齐齐,跟他昨夜打开看到的一模一样。
严格的说,李鹏浩其实刚刚睡下。就在刚才张敬元进这个院子的时候,他和丁炎瑜还在说话。两个人互换身体的计划没有成功。李鹏浩试了好几次,摔得头晕眼花,也没进入到马的身体里去。他怕丁炎瑜心中有疑虑,带着她进了客房,让她试试看能不能进入床上躺着的那具身体。丁炎瑜扭扭捏捏,让她一个女孩子迎面扑向一个陌生男人,还要“进入”他,实在是做不到。
最后还是李鹏浩再三给她做心理建设,她才勉强试了两次,当然也没有成功。这也许是初始设定的关系,有点类似于Ip认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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