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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樱哥小睡了半个时辰便自动醒过来,见青玉和紫霭在帘下裁衣,便笑了:&1dquo;这就裁上了?看过日子了么?”这里的人都讲究,便是裁件衣服也要看日子的,她来这里整整十六年有余,每次看到同样的事qíng也还总忍不住想笑。
紫霭话多,笑道:&1dquo;二娘子醒啦?睡得可好?早看过啦,日子正好,日头也好,先裁了再细细地做。”
青玉和她二人都松不得手,便叫外头一个叫铃铛的小丫头进来服侍许樱哥收拾。
许樱哥一边洗脸一边问紫霭:&1dquo;三夫人怎么说?”
紫霭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1dquo;婢子闲着也是闲着,就把那匹衣料带过去给她瞧了,她虽然说不碍事,也不在意,是逗您玩的,但婢子瞧着她是极欢喜的,刚才她身边的云霞还送了衣裳样式过来。”又一一向许樱哥汇报了各房的女眷们都给了些什么回礼。
许樱哥含笑听了,就坐在帘下看她二人裁衣。忽然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响,那脚步声极沉重,却是个抬了重物的声音,不由奇道:&1dquo;铃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铃铛跑出去片刻,笑眯眯地回来道:&1dquo;娘子,是章婆婆她们搬了一大盆牡丹进来哩!两个色的,海碗口这么大!”
许樱哥奇怪地起身出去看:&1dquo;这花又费钱又难伺候,是谁送来的?”但见一盆紫粉双色二乔在net日下娇艳明媚得晃花了人眼,抬花的章婆子笑道:&1dquo;二娘子,是门房那边才使人抬到二门处的,道是赵家小娘子给您送来的。”
赵窈娘?莫名其妙送自己什么牡丹?也从没听说过她喜欢牡丹。许樱哥忙道:&1dquo;可有口信?”
章婆子摇头:&1dquo;不曾。但老奴适才听说赵四爷正在拜望老爷,花便是他带过来的,兴许是他忘了传话?不然老奴使人去问问?”
许樱哥呆了呆,摇头道:&1dquo;不必了。”叫铃铛赏了章婆子等人几个小钱,打她们出去,自坐在廊下盯着那盆二乔看。
什么赵小娘子,必是赵四爷,这边家里还在为二娘子的婚事cao心呢那里就来了人。赵璀是许衡的得意门生,年纪轻轻就已经做了正七品殿中侍御史,家世人品良好,与死去的崔成一样都是和许樱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彼此知根知底,若是他,那倒是极好的婚事。青玉和紫霭在里头隔窗看了片刻,互相使了个眼色,尽都微笑起来。
却见窗外的许樱哥看了那二乔片刻便起了身,吩咐婆子道:&1dquo;往那边挪挪,这花金贵,可要照顾好了。什么时辰了,郭太医快来了罢?还不赶紧收拾安排?”语气平淡得很,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笑,并看不出什么来。
青玉和紫霭拿不定她的想法,便都收了脸上的笑容,一一自去安排做事。
到得傍晚时分,许樱哥算着姚氏有空了,便去她跟前凑伺候。姚氏正在安排人收拾东西,见她进来,忙叫她过去叮嘱道:&1dquo;郭太医说你的病已是大好了的,只是平日还要注意养生,什么冰冷寒物都尽数少吃。”
许樱哥早听过一遍医嘱,含笑应了,又道:&1dquo;娘这是收拾什么?”
姚氏笑道:&1dquo;我不是要带你去香积寺么?听赵璀说那寺院附近住了好几家前朝留下来的孤寡,俱都是名门之后,如今日子过得颇不如意,我便想着将我这些穿用不着的简单素淡的衣物和布匹收拾了带过去,若是她们不嫌,也算是做善事。你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让紫霭收拾收拾。”
许樱哥笑道:&1dquo;有的。我们哪天去?”
姚氏见她模样娇俏可爱,说话时那双眼睛流光溢彩的,微翘的小下巴更是可爱得很,活脱脱一个甜蜜蜜的美人胚子,忍不住也学着冒氏的模样捏了捏她的小下巴,打走下人,低声问她:&1dquo;听说今日赵家的窈娘送了你一盆牡丹?”
许樱哥低了头道:&1dquo;我就是来同娘说这个事的,是盆二乔,我看极名贵,这丫头却连句话都没有留,很有些莫名。”
这便是她的聪明之处,从不隐瞒弄巧,姚氏默了片刻,道:&1dquo;赵璀今日过来拜见你父亲了,又特意到后头来给我行礼,说是他母亲过些日子想上门拜访,问我什么时候有空。”
许樱哥的心突地一跳,垂了眼睛,睫毛乱颤。果然与她猜测的差不离。
姚氏细细看着她的神qíng,低声道:&1dquo;他和你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又是你父亲的学生,你哥哥的好友,彼此知根知底,年貌相当,家世匹配,如果&he11ip;&he11ip;那也极不错的。”赵璀不但是许樱哥从小的玩伴,是许扶的好友,也是崔成的&1dquo;好友”,更是许扶报仇、灭了崔家父子的好帮手。若是赵璀果然有这份心,只要他开口,这亲事不好拒绝,也轻易拒绝不得,想必许扶那边也不会拒绝,端就看许樱哥肯不肯了。
许樱哥笑了一声,眨眨眼睛,快快活活地将纨扇搧了搧,懒洋洋地往姚氏身上一靠,道:&1dquo;但凭父母兄长做主。我就是个混吃等死,不想cao心的懒人。”
姚氏见她这模样,晓得她是不会反对的,便想如此这般也好。可是赵璀那古板母亲也不知肯不肯,嫌不嫌许樱哥从前与崔成有过婚约,想不想避这嫌?便又想,不成也就不成了,怕什么?许家的女儿可不愁嫁,有她和许杏哥在,总也要为许樱哥好生寻门亲事,于是欢欢喜喜地轻轻捶了许樱哥一拳:&1dquo;起来!全没个坐像!被你父亲看到又要骂你!到时候你又要找我哼哼。”
许樱哥装作没听见,赖着不起来:&1dquo;我伺候娘吃晚饭。”
姚氏也就罢了。
许樱哥趁机打蛇随杆上:&1dquo;我要吃好吃的,比如说鲫鱼。”
她这娇撒得恰到好处,鲫鱼味美,却不是什么稀罕珍贵难得的,姚氏瞪了她一眼:&1dquo;饿着你了?成日就知道吃!”口里抱怨着,却也吩咐心腹苏嬷嬷:&1dquo;让人做些她喜欢吃的来,你看她那馋猫样。”
第4章竹马
&1dquo;人生在世吃穿二字,能吃便要吃点好吃的才对得起自己。”许樱哥笑。可不是饿着她了么?她运气不好,生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道,那一年萧家遭难,她qiang大苍老的心无法指挥年方五岁、孱弱年幼的身体,更没法儿挥穿越女的光环主角作用救下萧家满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疼爱她的萧家人横死在她面前,她前世梦寐以求的独立花园楼房被烧掉,再由着惊慌失措的少年许扶背着她狂奔躲藏逃命,饥一顿饱一顿,担惊受怕,受尽苦楚,饿疯了的时候树皮糙根也不是没吃过,偷蒙拐骗也gan过。她半夜饿醒了就流着口水誓,将来哪怕不穿好衣服也一定要紧着这张嘴。
至于赵璀,她没啥大意见,这可不是由着她挑对象,想嫁就嫁,不想嫁就剩一辈子的时代。反正他不会反对她吃好吃的,他也不敢惹许扶,不然瘦硬得像杆铁枪,内里更是冷硬得像花岗石的许扶能让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门口传来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说话声,许樱哥笑嘻嘻地冲到门边,将许执那个胖嘟嘟的小儿子昀郎高高抱起来:&1dquo;小胖子,想姑姑了没?”
小胖子搂住她的脖子涂了她一脸口水,大声笑道:&1dquo;想,我想吃姑姑做的素包子!”
许执的妻子傅氏轻轻掐了掐小胖子的脸颊,笑骂道:&1dquo;这话怎么说的?谁教的?”她六岁的长女娴雅大声道:&1dquo;跟二姑姑学的。”
傅氏怒道:&1dquo;没规矩!”
&1dquo;别骂她。”许樱哥一手牵了娴雅,一手抱着小胖子往外走,慡朗地道:&1dquo;就是跟我学的呗,都只记着吃了。爱吃好啊,能吃有吃是福气。想吃我就带你们去做。”又柔声道:&1dquo;你们可以这样和姑姑说,和别人可不能这样说,不然人家要笑你们没规矩。”
他姑侄自来亲厚,许樱哥是个名副其实的孩子王,细致又耐烦,傅氏放心得很,也不管他们,走到姚氏面前去行礼问安。她在姚氏面前虽有些束手束脚的,却也不失亲热:&1dquo;娘,外头传话进来,父亲要留赵家五爷和几个学生用饭,您看这席面安排得如何?”
&1dquo;极好。”姚氏看过了,轻描淡写地道:&1dquo;把二门上的蒋婆子给我打了。让她最迟明早就走,除了身上穿的,什么都不许带走。”
傅氏吃了一惊:&1dquo;她做什么啦?”
姚氏见她紧张,忙笑道:&1dquo;不gan你的事,是你三婶娘那边。你公爹想见许扶,早上许扶才刚进了门,你三婶娘后脚就跟了来。这种事以后不许再有。”
这里要说一下许家各房之间的qíng形,许家老爷子、老夫人是早就离世了的,许衡三兄弟却没有分家,原因与这乱世分不开。二房的许徽早早病逝,留下寡妻并一双未成年的儿女,三房的许徕则是在乱世中瘸了一条腿,xing子就变得有些孤僻沉默,前几年才娶着了因为乱世家破人亡耽搁了青net年华的冒氏,子嗣却又艰难,至今膝下才有一个比昀郎大不了多少的儿子。许衡权衡再三,便不肯分家,也是个照顾兄弟侄儿的意思。他家是诗书传家,二房的人极其守礼懂规矩,从来不添乱,三房的许徕虽然xingqíng有些孤僻沉默,但也是端方君子,冒氏大面上还过得去,就是太过争qiang,私底下爱耍些小动作,爱玩小聪明。人多事杂,要管好这一大家子人,保证大家能平安度日就坚决不容许生这种事。
傅氏虽是在许樱哥来了之后才嫁过来的,有些事qíng并不知qíng,但她打理家务,各色人等接触得不少,也难保不知道些什么,虽不能明说,却也要处理好,不然一家人离德离心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姚氏想了想,低声吩咐:&1dquo;朝初立,四处还有qiang敌环伺,求生不易,平安不易,你公爹也不得不委曲求全,一家人过日子应以小心谨慎为上。”
这些qíng形傅氏也是知晓的,她猜着这蒋婆子必然是与冒氏有勾连才会被惩罚。而婆婆这话,明显就是告诫她,不该问的就别问了,知道多了并不见得就是好事。傅氏牢牢记在心上,后来做事也越谨慎小心不提。
却说许樱哥带了两个侄儿侄女一道往厨房去,一路上陪着两个侄儿侄女胡乱说话,天上的星星,地上的蛤蟆都被她翻出来胡说八道了一通,可两个孩子偏偏吃她这一套,一左一右拉着她的衣角问个不休。
&1dquo;蛤蟆不会下坡,如果把它放在陡坡顶上,它便只有活活晒死了。”许樱哥正说得高兴,忽听得不远处紫藤架下有人低笑了一声,道:&1dquo;你试过?”
许樱哥吃了一惊,站住脚看过去,但见紫藤花架下走出一个穿淡青色素袍,年约二十许的青年男子来。他身量中等,一双狭长微微上挑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鼻梁高挺,儒雅和气,不是赵璀又是谁?他分明是借故躲在这里碰运气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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