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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颗杏花树（第2页）

“大将军，您明日起身返京，真要取消今晚的饯行宴吗？”参将杨之望跟在大将军身后询问道。

男子继续走着，巡视查看防线的情况，了望台上的站岗士兵向男子致意，随即又回归哨兵的状态，丝毫不松懈地关注着敌情。

“不用饯行宴，一切从简。”夫蒙睿面色凝重，眺望着他舍命守护的万里疆土。

“末将认为大将军可以在京都多呆几日，边境有大将军镇守，现在无人敢轻易进犯，大将军也该好生放松放松，在京都多过几天快活日子。”

“无需。”

“大将军您也老大不小了，军中又都是男人，末将儿子都两个了，您这……至今还未娶妻。”杨之望操着爹妈的心，可无奈夫蒙睿油盐不进。

夫蒙睿轻叹了口气，唠叨的话又来了，他加快了步子继续走着，一言不。

“大将军，大将军，大事不好了。”一人朝这边大喊道。

“何事惊慌？”难道出现了敌情，夫蒙睿微动着眉头。

“回大将军，冯校尉把您的树给砍了。”士兵喘着粗气回话道。

啊！难道是那棵树，这新调过来的校尉是脑袋被驴踢了吗！杨之望难以想象大将军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夫蒙睿瞬间皱紧眉头，脸色骤变，砍了棵树比大敌当前还恐怖，他黑着张脸疾走而去。

光秃秃的树干已完全与树根分离，这棵树彻底没救了，看着勃然变色的夫蒙睿，冯畴吓得不轻。

冯畴调到军营中虽然还不到半个月，但对夫蒙睿的大名早就有了深刻地认识。三边总督，先皇亲自赐封为镇国大将军，破格升为正一品，地位直逼丞相，统帅重兵，镇守边疆，此乃西平开国至今唯一受此尊荣的武将。

武将的地位历朝历代都不如文官，官阶最高才到从一品，但对于这个有悖常理的赐封，朝堂上下无一人反对，因为夫蒙睿当之无愧。

西平战乱四起之时，边防岌岌可危，夫蒙睿这位天之骄子跟随父辈征战四方，驰骋疆场，他用兵出神入化，所向披靡，战功赫赫。

立军规，严军律，平反贼，灭敌寇，绞杀东越大将多兀术，创造军中之奇迹，威震四方。西平国在西皇凉止的暴虐屠杀下登顶四方至尊，从此天下改天换地，乱世豪杰四起。

江湖上疯传着一个流言，得这四人者，必取天下，坐拥四方，东越鬼手巨匠石介，南藩巫族妖孽长孤行，北瞻妙手神医谷恒，西平冷血猛将夫蒙睿。

夫蒙睿盛怒，冯畴腿一软，直接摔跪在地上，本来只是砍了一棵树，但没曾想这是大将军的树，不管树死没死，反正冯畴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大将军恕罪，属下不知这是您的树，此乃无心之举啊。”

见夫蒙睿没有话，冯畴又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大将军，属下真不是故意的。”他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等候落。

夫蒙睿依旧一言未，没有理会冯畴，慢慢走近那棵枯树，呆呆地看着，双眼无神，一脸落魄，怒气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无尽的悲楚。

在众人的注视下，夫蒙睿“咚”的一声跪在树前，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狼狈，落寞，孤独。

良久，他无视着众人，苦笑着自言自语，“明知道早就死了，明明知道的，根本活不下来，真蠢，蠢得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一切。”

他又忽地冷笑，“哈！真可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不想忘记却不得不忘记，只能靠这棵树活下来。”

众人难以理解地沉默着，无人知道这棵树的来历，也无人敢插嘴。

夫蒙睿突然像了疯一样，赤手空拳拼命地刨着土，尖锐的石子刺破手指，土中慢慢渗出血丝，他像具行尸走肉一般，完全感受不到十指连心的痛，依旧死命地刨着土，众人看着，却无人敢上前阻挠。

没过多久，夫蒙睿挖出一个酒坛，他一把扯开封坛的红布，一股刺鼻的异味传来，他强行将酒灌入喉中，苦涩不堪，味道恶心的让人指，想吐，口中的液体却被他深深地咽了下去，反胃的感受逾渐强烈，又难受得吐了出来。

夫蒙睿满脸痛苦，狠狠地将酒坛砸在木桩上，疯似地捂着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夜色渐深，夫蒙睿稍稍恢复了理智，两眼无光，他踉跄着步子，转身离开。

“大将军。”杨之望担忧地喊道。

“烧了吧，冯畴无过。”夫蒙睿语气低沉，黑夜渐渐吞噬他的背影，究竟是谁将这个冷血的大将军伤成这个样子，哪怕被千军万马围困，也没见他皱过眉头，现在却伤到骨子里了。

“这到底是棵什么树啊，大将军竟如此宝贝？”冯畴心有余悸，看着这棵枯树碍眼，一时手贱就给砍了，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此事不准再议，违令者立斩不饶。”杨之望放下狠话也离开了。

树死得太透彻，早已变了模样，加上这种树在西平十分罕见，一时无人能认出。

杨之望有幸看过它开花，放眼望去，朵朵杏花像一只只粉蝶振翅欲飞，远远望去，简直是一片美不胜收的粉色汪洋，花香淡雅，清新宜人，闻着让人很舒服，沉醉其中。

那时，他第一次见大将军那么开心，每次打完仗，大将军就跑到树下，一坐就是一夜，若是空闲，可以连着坐几天几夜，虽然猜不到大将军在想什么，但可以看出，大将军十分珍视这棵杏树。

就在几年前，连着下了一个月的绵绵秋雨，可能是树根泡坏了，从那以后，树再也没有过芽，树干也渐渐枯黄，不知不觉间就死了。

但大将军怎么都舍不得砍，哪怕只有根光秃秃的树干，大将军还是一直守着杏树，等待着它再次芽开花，可惜造化弄人，现在这棵树彻底没救了。

杨之望叹了口气，很是心疼夫蒙睿，他从夫蒙睿做校尉时就与他相熟，看着他经历了无数的苦痛，心爱的女子另嫁他人，娘亲和兄长战死，父亲自尽而亡，惨遭挚友的背叛，每一次都让夫蒙睿痛彻心扉，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