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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好好活着（第1页）

永历二十三年，岁末，大周京都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自从大周的皇帝陛下从天子山祈福回宫，整座京都仿佛陷入了乌云笼罩中，先是户部尚书，吏部左侍郎，两位正从二品大员相继落马，然后御林统领，兵部郎中6续走马换将……所有的暗潮汹涌，让整个朝野一时间人人自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京都南城外，纷飞的大雪中，一辆马车停靠在护城桥上，不远处的五百名军卒如同一棵棵雪松矗立在凛冽的寒风中，岿然不动。前方，十二名重装铁骑马踏飞雪，散出大周浩瀚的军威。

马车很大，披了件裘衣的美妇坐在车厢中，面容有些憔悴，赵落镜趴在妇人的腿上已经有了睡意，妇人轻轻拍打着孩童的后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对面的素衣青年，柔声道：“都什么天气了，也不知道加件衣裳。”

李浪动了动身子骨，笑道：“底子好，不碍事的。”

美妇噗嗤一笑，幽怨道：“你离家有一年了吧，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李浪挠头道：“说不准，等小姑回了江南，这趟京都对我来说算是功德圆满了，不过，我还要等一个人，然后去离山再转一转。”

美妇嗯了一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伤，她掀起车帘一角，望向远处的黑色巨伞，漫天风雪中，酒窝少女套了一件醒目的红袄亭亭玉立，显得分外妖娆。

美妇缓缓收回视线，伸脚轻轻碰了一下对面公子的靴尖，打趣道：“对人家姑娘要好一点！”

李浪红着脸点了点头：“放心吧，回去替我给老李带个好。”

美妇莞尔一笑，目光轻柔：“你长大了，可我的大哥也老了，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有空多回去看看他。”

李浪倾了倾身：“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事情，就让老李给我捎个信。”

这一刻，已经离家十余年的江南扫眉才人微微有些动容，他伸出素手轻轻抚摸着年轻公子的脸颊，低声吟唱道：“唯有庭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流……”

马车外，风雪越下越大，连京都的护城河都泛起了阵阵涟漪，薛青城策马缓行，来到马车边，轻轻咳了两声，李浪这才猫腰出了车厢，与此同时，前方为的一名重装铁骑呼出一团白气，手中一面令旗慢慢展开，五百军卒不动如松，一动如风，雄浑的军威瞬间抖落了一身的风雪，同时转身……

江南的扫眉才人这趟回江南，薛青城率五百隼字营将士亲自护送。

李浪站在桥上，高挑的少女带着巨大的黑伞已经来到身边，厚厚的积雪中留下了两条清晰的车辙印，逐渐延向远方。随后，不远处兵马被这辆马车从中间拨开，分成了两股，开始一起迎接风雪。

李浪微微眯眼，就在这时，只见车厢中忽然探出了一颗小脑袋，然后爬出半截身子，拼命地挥动着小手。

李浪也挥了挥手，身边的酒窝少女轻声问道：“后面有什么打算？”

李浪笑了笑：“活着！”

少女不解道：“就这？”

李浪缩了缩手，不假思索道：“那就好好活着。”

………………………………

夜幕渐渐来临，京都的这场大雪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江南的公子在京都已经了无牵挂，和往常一样，李浪开始日复一日的练剑……

神渊中，原本干涸的大地已经有了润泽的迹象，不过距离涌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李浪的神识紧紧盯着半空中那道璀璨的银弧，它仿佛将这里的天穹撕开了一道口子，现在的李浪就算是头猪，也能明白这是李布衣留下的毕生传承。

昔日的离山剑术第一人，为什么要去南域无烬取走最后一株神火？然后再用这把火帮自己扣开道门？

李浪不解，也没有深究，神识出现在山巅，净离火开始跳动不安。二十一号小院内，真身大汗淋漓，和试剑时一次次被秒不同，神识和净离火的每一次缠斗，带来的痛楚更真实，更撕心裂肺，但收益也更多，神识渐渐变得强大，他能感受到银弧中蕴藏的一股浩瀚气息，仿若剑仙，睥睨天下……

与此同时，坐拥半壁栖湖的将军府，穿着醒目红袄的酒窝少女正站在延至湖心的春雨凉亭中，孤身一人满身风雪，她望着这个风雪之夜漆黑如墨的湖面，心中开始泛起阵阵涟漪，这趟回京，不仅为了青藤宴，更为了破开道心上的枷锁，斩断父母之命缠绕在她身上的羁绊，所有这一切，都和那位挨千刀的江南公子哥有关，可是，现在……

少女抿着唇，脑海中开始闪过一帧帧从前，她认认真真地想了很久很久……情丝做枷锁，他还是自己的心结吗，难道只有了无牵挂才能在长生路上走得更远吗？

“活着！好好活着！”

江南公子不羁的笑容在少女的脑海中定格，这一刻，少女嘴角微微翘起，左颊的酒窝越漾越深，心头的万缕丝绪仿佛化作炊烟，袅袅而去，随后露出澄澈如湖水的道心。夜幕中的春雨凉亭飞雪飘零，少女周身三尺之地，雪若萤火，竟然泛出点点微光，然后越来越亮，范围也越来越广，三尺、五尺……一丈、三丈……直至半壁栖湖仿佛垂落下满天星河，整座将军府犹如天宫临尘……

听潮厅的长廊上，皮丘丘和靳河几乎同时出现，两个人死死地盯着漫天萤光，满脸的无法置信。

“通玄……是小师叔。”皮丘丘的声音在颤抖。

靳河微微摇头：“还不是破境的气息，但……小师叔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通玄不过是时间问题。”

皮丘丘舔了舔嘴唇：“还没有通玄就引起了这般天地异象，我们的小师叔才是最厉害的。”

靳河若有所思，缓缓开口：“知微入涌泉，功到自然成，只有这下三境的最后一境，关系到与上三境的承接启合，师尊说过，通玄后是行谕，证道长生，替天行谕，行的就是天道法则，大道法则三千，有强弱之分，所以能不能行谕，以后行的什么谕，就看这一境的通玄。”

皮丘丘使劲眨了眨眼，随后似懂非懂，喃喃道：“难怪那么多人被卡在了下三境，始终无法窥见天道……二师兄，那你说说咱们的小师叔将来会行什么谕？”

靳河白了一眼，指了指天：“天知道。”

春雨凉亭中，红袄少女仿佛披着一身淡淡的霞光，明媚天成，气息虽然没有变化，但气质已然脱俗。

活着，好好活着！

有你，真的很好！

少女只是轻轻踏出一步，却跃然于湖面，她脚踏清波，四周的雪花点点滴滴，微光荡漾，湖光人影成双，少女的笑容愈动人。

从这一刻起，她愿化作飘零的冬雪，化作栖湖的净水，随波逐世，利万物，而不争千秋，只愿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进，一起退！

这才是她真正想走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