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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晏忍不住说：“你这也太浪费了吧，橡皮擦擦还能用啊。”

  6嘉礼仍盯着两条小鱼说：“擦不掉。”

  “这铅印怎么可能擦不——”萧言晏懂了。擦不掉的不是铅印，是别的。他“啧”一声，把几乎空白的画纸单独整理一叠放到柜子上，拉开椅子坐下去，说：“你真不打算出去？你看外面天气多好。”

  6嘉礼撒了一撮鱼食，问：“立恒校庆是哪天？”

  “后天！”萧言晏惊喜：“你想去？”

  “嗯。”6嘉礼的视线离开鱼缸，落到窗外。外面天气的确很好，盛夏季节，阳光却不那么热烈，反而有些温柔，细风拂起窗帘，又吹到他脸上，能够抚平心中的所有躁动。

  他想，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立恒中学读书的日子是灰暗的，但是，他也在那段灰暗的时期遇到了他的光。即使这光无法掌握，他只能徒劳地看着它从指缝间溜走，可是……没关系，它是光啊。

  6嘉礼回复参加后，便被工作人员拉进校友群，群名显示为某某届校友，显然大家都是同年，查看昵称还能找到昔日同窗。6嘉礼对立恒没有归属感，对认亲不感兴，只问了句能不能带朋友，得到肯定回复后就再没说话。但很快有人加他好友。

  6嘉礼看到验证消息里面的名字时，现自己心情平静，竟还通过验证，招呼一句：“你好。”

  对方立刻回复：“你好啊6嘉礼。”

  互相打过招呼，默认加好友流程结束。6嘉礼再不想和他说话，但看到他接下来的消息时，不禁愣了一下。

  “我加你好友就是想和你道个歉。初中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儿，做了不少缺德事儿，现在想想还脸红。刚才看到你进校友群了，就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6嘉礼的手指停在键盘上，迟迟没打出回复。

  “没关系”是不可能的。那些人做的事情，如果真的可以用简单一句“对不起”勾销，那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印象深刻。但要说有多记恨，当年或许有，可现在已经被时光消磨。最后他打出一句：“都过去了。”

  这迟来的道歉使他想起曾经，回忆再度和戚卓殊勾连到一起。

  他和戚卓殊的初见是在女厕所。

  在性别意识萌动的青春期，男女的差异成为禁忌话题，每个人都要装作自己在羞耻，心底却又跃跃欲试。6嘉礼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几个男生推进女厕所的。

  6琮有足够的钱送6嘉礼在私立中学读书，但他并不关心6嘉礼生活怎样——他从不关心，6嘉礼也从不会说，被推进女厕所的时候只能赤红着脸想要跑出去，却一次又一次被堵回来，听他们起哄着说：“6嘉礼进女厕所咯！”

  要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年级。6嘉礼心里着急，但又无计可施，只盼着有女生来上厕所，就算丢人，起码能把他救出去。

  正这么想时，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来：“堵在这儿干什么？让不让人上厕所了？”

  这声音仿佛天籁。6嘉礼瞬间抬头，看到了戚卓殊。

  她个子很高，穿着外校的校服，外套脱了缠在腰上，里面穿着黑色的宽肩背心，光着两条手臂，正有些不耐烦地叉腰，露出肩膀到上臂处起伏的肌肉线条。

  过去很多年，6嘉礼仍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他竟分不清，初见戚卓殊时的惊艳究竟是来自当年十三岁的少男，还是来自后来他在不断追忆中的情感叠加。

  “里面有男生啊，哟哟哟，”几个男生怪笑起来：“有男生在你还敢进去上厕所啊，要不要脸？”

  女生笑了下：“那你们先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是不是男的啊。”

  男生脱口：“卧槽你不要脸！”

  “不敢脱裤子，看来不是男的，那就赶紧让开，我要上厕所。”女生推搡着就要进来。

  那男生骂骂咧咧就要抓她，刚碰到她手臂就被反抓，她动作时肌肉紧张而绷起，相比之下男生的手臂像麻杆，仿佛稍用力就能折断。他“嗷”地一声，脸色刷的变了：“我操nim——”

  戚卓殊掐着他脸颊堵住他要说的话：“你爸没教你尊重你妈吗？”

  男生再说不出话来。旁边男生连忙拉架，指着戚卓殊的校服外套耳语几句。那男生脸色更白了。

  戚卓殊问：“你是男生吗？”

  男生先要点头，见戚卓殊表情不对，又赶紧摇头。

  戚卓殊又问：“那我现在能上厕所了吗？”

  男生连连点头。

  戚卓殊推开他：“那就滚吧。”

  几个男生一窝蜂跑了，6嘉礼还窝在厕所里。他想出去，可是面对迎面而来的女生时还是……害怕？羞赧？或者兼而有之。尤其是距离近了，他看到女生腰间校服上印着“高中”两个字，猜到刚才男生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学段压制是强大的，初中生敢和任何初中生较量，但未必敢惹高中生。6嘉礼也不敢惹。他担心女生拉住他问“你是男生吗”，经过的时候有点战战兢兢。

  戚卓殊却一把拉住他。

  那瞬间像有电流经过。可能是吓的，但在6嘉礼的回忆中，这是她们的初次接触，理所当然是美好的。

  被电到的6嘉礼下意识说：“我是男的——我不是——我是——我是被他们推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