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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不懂了,他却说:“不早了,你也睡吧,明儿还有事要忙。”我拿灯走到外间,收拾好后躺下,却明明听见里面一直都有翻转之声。
君如海一直到七天后才下葬。出殡那天,所有下人都去临松轩跪送,一直跪到送葬的人回来才准起来。我的膝盖都直不起来了,幸好栽桐偷偷过来扶了我一把。
君夫人苍老了很多,用“枯槁”这词儿来形容她一点儿都不为过。几天不见,她的头枯白,脸色苍白,穿着白孝衣站在院中间,让人觉得阳光很刺眼。虽然她以前打过我,现在我却很同情她。人生有三大不幸,其中之一便是中年丧偶。我突然想起君闻彩出嫁前引兰偷偷告诉我的一些话,君夫人也着实可怜,虽是一家之母,却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保不住,做母亲的心可想而知。现如今老伴儿也没有了,往后的日子该如何凄苦——只剩下君闻书了。人生三不幸的白人送黑人,我当时还没想到。
府里更静了,死一般的静。君闻书送完灵柩回来就病倒了,烧、头晕,还腹泻,郎中来了几次都不见好,人看着越来越憔悴,我日夜陪在床边,端茶喂饭,唯恐有什么疏漏。听说君夫人更是倒在床上起不来,一时府里有些乱。侍槐有点儿熬不住,每天过来悄悄说些下人间流传的话,开始只是些神神鬼鬼的,后来慢慢地变成了君家要倒的传言,侍槐甚至亲眼见到有人往外偷东西。
我知道这时候人心最容易乱,平日受压制的小人容易趁火打劫。看看君闻书的样子,觉得实在到了非说不可的程度。我问了侍槐,夫人那里到底怎么样?侍槐说:“我偷偷听引兰说其实无大碍,就是每天不起来,只躺着流泪。”
我再看看君闻书,意识是清醒的,只是非常虚弱,但眼前也得强撑着了,毕竟他是君家的正主,我即便想出头管管,谁服我?我瞅着君闻书喝了药,便走过去问:“少爷,要不要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
君闻书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少爷还是出去吧,见见太阳也好。我扶你出去,我们找个阴凉地儿。”六月了,太阳有些毒。君闻书想了想,点点头。
我在茉莉花丛下铺了张榻,扶他坐下了,给他盖上小被。茉莉花香不断飘来,有小蜜蜂来回嗡嗡地跳着舞,在花丛中飞飞停停的,风吹过,花儿微微颤着,看着也让人舒心。
“出来是好。”君闻书抿着嘴盯着那些穿来穿去的小蜜蜂,脸色舒展了一些。我递了菱角红枣羹过去,他接了慢慢地喝了。我把空碗搁在旁边,看了看他的脸色,才轻声问:“少爷可好些了?”
君闻书摇摇头,声音微弱,“还是那样儿,就不见好。”他瘦了许多,显得颧骨高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说:“少爷不见见几边管事的?”
君闻书扭头看着我,我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少爷养几天倒没什么,那边夫人也累着,眼瞅着府里有些事下人们也不敢做主,少爷不管管?”
君闻书转过头看茉莉,赌气般地说:“一会儿也不让歇么,我是不是被上了套了?”
我赶紧赔笑,“少爷言重了,司杏只是说……”
君闻书抬了抬手,“我知道,压不住的东西都起来了。”
我闭上嘴,他既知道,我就点到即止。坐了一会儿,君闻书自言自语道:“好些日子没见我娘,也该去问个安了。”他转头看看我,一会儿又说,“罢了,这时候你就别去了,我带了侍槐去。”
君闻书十八岁了,即便在现代也是正儿八经的成年人了,更何况是在古代。他,真是成年了。
傍晚,我背着人悄悄地拿了些纸钱、纸锭在僻静处焚了,又泼了些热汤水,暗自祷告了几句。古规不敢说有没有用,总是该尊敬的。君如海也许真的阴魂不散,那就送送吧。无论是不是君闻书对不起他,君家都是他的家业,君闻书也是他的儿子。君家也好,君闻书也好,都算他在这世间的延续了。送送他吧,别围着君府转,活人还是要好好活的。
当看到读者们留言说要司杏要幸福时,心里很感动,就像是有人在不断地对我说:“南适,你要幸福。”
通常我们祝福一个人,总是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恭喜财,只有在最动情时才会说祝你幸福。在我写故事时,总能不断听到读者这样说,自己也很感动。
写这样一个故事,离我最开始的初衷差得很远。其实最初就是想写个轻松的灰姑娘遇上王子的故事。因为没有大纲,也就是随性地写,写着写着,就成这样子了。自己回头看时都有点儿唏嘘不已,因为那些人早已不是我脑中的幻象,而是真正的人。他们在他们的生活中行走,有他们的喜、怒、哀、乐,苦、辣、酸、甜。而我和大家一样,不过是冷眼旁观者而已。
要幸福。幸福其实与外在没有多大的关系,而是内在的。幸福是什么?只是自己的感觉。在这个文里,你或许能说出谁最凄惨,但你很难说谁最幸福。像文中司杏说的,“幸福,定义各有不同,他有他的幸福,我有我的标准。”
但我们还是努力地追求幸福,我们自己的幸福。终其一生,我们追求的目标无非就是这两个字。因此,在遇见挫折时我们会有勇气,在遇见不遂心时我们会包容。因为,我们想要幸福。于是,才有不断地努力、不断地调整,不断地希望又不断地失望,复又不断地希望自己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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