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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忘了,他愤然离京不为别的,为的是她祸害了孩子。其实他从来不记得她的错处,他一直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就这么纵着她,溺爱她,把她捧只知道索取不知道回报。
她觉得自己没脸面对他,说什么都不足以抵消她对他造成的伤害。她跪下来,似乎这样才能叫她好受些。
&1dquo;你从来没有错,做错的一直是我。”她抱住他的腿仰面哭道,&1dquo;是我不懂得惜福,困在愁城里出不来。我一直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叫你受那些冤枉气。我现在知道错了,还来得及么?”
他搀她不起,自己便同她面对面跪着,替她擦眼泪,哽咽说:&1dquo;不哭,脸上豁口会痛的&he11ip;&he11ip;你不要哭,你这样叫我怎么好呢!我从来没有怪你,也许会一时恨你,可出了北京我就后悔了。我不该不告而别,不该叫你小月子里伤心&he11ip;&he11ip;”
她摇头说:&1dquo;不怪你,是我自作自受。我知道错过了你会后悔一辈子,世上再也没有你这么好的人了。”
她偎进他怀里,他的甲胄冰冷,可是她却觉得暖心。她一直怕他不肯原谅她,这场跑马灯一样的人生境遇里,他才是最累的人。他不欠谁,可是受重压的是他,受委屈的也是他。凭什么呢,不过凭借他爱着她。
☆、第91章
关兆京懂事儿,守着门禁不让人进去,给他们腾出足够的空间来,让他们说说体己话。
久别重逢,心里欢喜,人却显得笨拙了,又回到初初相爱的时候,战战兢兢、畏畏尾。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穿男装的样子,冷不丁一瞧就是个小兵丁,淹在人堆里找不见。他捋捋她的,拉她在榻上坐下,把炭盆拉得更近些,问她冷不冷,拉过他的大氅给她披上。
&1dquo;这里气候不好,你一个人跑了这么远的路,存心叫我难受么?戈壁上有豺1ang虎豹,还有响马,好在平安到了,要是有个闪失,我会后悔一辈子。”他捧着她的手看了又看,&1dquo;弄成这样儿&he11ip;&he11ip;受了这么多苦。”
定宜摸摸自己的颧骨,有点不好意思,&1dquo;嗳,脸是没法看了。我想着要来见你,就什么都不在乎了。还好老天爷怜悯,这一路上很顺遂。过边界的时候遇上一队马贩子,把我带到巴郎。后来遇见了十三爷,横竖他不认识我,我装倒卧混进他营里,就跟着他们找到了你。”
她笑着,雪白的牙衬着嫣红的脸,他看着她,愈觉得难过,&1dquo;还挺得意?你不知道有多危险?”
可是任何的不测和他的安危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她搂住他的脖子,&1dquo;我就是想见你,还得告诉你一件事儿。”她把怀里的锦囊掏出来放在他手心里,&1dquo;你有儿子了,叫弦儿。大伙儿都夸他生得好,你知道年画上的胖娃娃吗?师哥说弦儿就是那模样。人家说儿子像妈,他不是,他更像你。”她笑着比划一下,&1dquo;他眼睛里头有道金圈儿,和你一样。”
他表qíng错愕,被她这个消息震得晕头转向,&1dquo;不是没有了吗,怎么又生了?那上回&he11ip;&he11ip;小产是假的吗?”
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闭着眼睛说:&1dquo;对不住,我骗了你。我那舅舅来瞧我,我让他给我弄了罐jī血,专门糊弄你。”
他气得在她屁股上揍了一下,&1dquo;叫你骗人!你胆儿太大了,什么事都敢做,你眼里还有我吗?”想了想,自己又心疼起来,一个女人,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儿,自己爷们儿不在身边,她该有多害怕。他叹了口气,&1dquo;儿奔生,娘奔死啊&he11ip;&he11ip;所幸母子均安。”
他把锦囊拆开,里头一簇细细的绒,那么羸弱,却牵动他最敏感的神经。父子连心,他到现在才体会到。他有儿子了,他又哭又笑,捧着那簇胎喃喃叫弦儿,&1dquo;这是咱们的儿子啊!他出生我没在身边,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们娘俩。”他郑重其事把锦囊塞进怀里,又问,&1dquo;那孩子现在谁照顾着?你怎么撂下他一个人来了?”
定宜迟疑了下,勉qiang笑道::&1dquo;我从红螺寺把海兰闹了回来,多亏了她,这阵子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临走把弦儿托付给她代为照顾,她心细,也很疼爱弦儿,孩子在她身边我放心。”
他这才松懈下来,点头道:&1dquo;难为她了,对她和汝俭,我心里一直有愧疚。老十三说弘赞的案子断下来了,朝廷给了批复,令他自尽,也算对那些枉死的人有了jiao代。可是汝俭的死因一直不明,要再查,恐怕得开棺验尸。”
定宜摇了摇头,&1dquo;事qíng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就不要再惊动他了。他苦了一辈子,身后就风平1ang静吧!”语毕看他一眼,小心打探道,&1dquo;说起十三爷,你们兄弟之间相处得怎么样?红过脸么?”
弘策说没有,&1dquo;老十三是个绝顶聪明的人,骨rou亲qíng看得也重。或许是他母亲的缘故吧,前朝灭了国,太上皇后只留下一个侄儿,对弘巽的教导以仁孝为先。他们兄妹都是,我刚从喀尔喀回京,对我多番照顾,比别的兄弟要亲厚些。”他狐疑打量她,&1dquo;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可是瞒着终不成事,半晌方道:&1dquo;你总问我怎么会来找你,因为我在京听到一个消息。那天七爷来温家大院,他说大军作战失利,朝中有人借机弹劾你,说你私通外敌意图谋逆。皇上将信将疑,派十三爷来调查此事,若属实,就要&he11ip;&he11ip;”
他变了脸色,&1dquo;就要如何?”
她艰难把那几个字从牙fèng里挤出来,&1dquo;就要赐死你。”
&1dquo;真是笑话!”他气急了,咬牙道,&1dquo;迄今为止大小八场战役,虽有过失利,可眼下全军气势如虹,何来通敌一说?我十二岁起为朝廷办差,这些年来呕心沥血,何尝谋过半点私利?现在倒好,这么大顶帽子压下来,非要置我于死地么?我宇文弘策行得端坐得正,就是皇上在跟前我也还是那句话,做过的事我绝不否认,没有做过的,就是打断我的脊梁,我也不会承认。”
她说:&1dquo;我知道,你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是架不住有人公报私仇。如果真的到了山穷水尽,你能不能带我逃走?咱们找个没有战争、没有朝堂争斗的地方过平凡的日子,好不好?”
他唇角扬起讥诮的笑,&1dquo;能上哪儿去?四只马蹄跑得过几万大军吗?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要怎么处置悉听尊便。不过一条命罢了,要就拿去。可要是一跑,更落人口实,不单自己,连后世子孙都要遭人唾骂。”他回过身来,在她肩上按了按,&1dquo;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奔波几千里来找我的,是不是?傻子,你该在京里好好带着弦儿,男人的事不用你cao心。”
他到这时候还想着成全后世子孙,这样有担当的人,怪道要比别人活得辛苦。她含着泪一笑,&1dquo;如果你知道我在京里有危险,你会不会不顾一切回到我身边?”她抚抚他的脸,&1dquo;你是我男人呐,是我儿子的爹,我得陪着你。不管路有多难走,我要和你肩并着肩,这才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所以要他苟且偷生是不能了,只要朝廷给他毒酒,他就和直着嗓子灌下去,不为自己,是为妻儿。他傻得这么叫人心疼,也更使她坚信自己这趟没有来错。
&1dquo;咱们不去想那些。你不是说十三爷绝顶聪明么,有他在,一定还咱们一个公道。”她抿唇笑了笑,有些腼腆,&1dquo;这么久没见我,你也不亲亲我。是瞧我脸不细嫩了,下不去嘴么?”
他嗤地一笑,&1dquo;胡说什么!”倾前身子,从她的额头吻到鼻尖,&1dquo;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初见时的样子。哪怕白苍苍掉光了牙齿,还是那个站在雪地里看我放灯的姑娘。”
即便生离死别也冲不淡这样的喜悦,她不过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爱,换来他长久的思念,她又做了一赚钱的买卖。
&1dquo;我这辈子没什么出息,最大的成就就是叫你爱上我。”她回吻他,&1dquo;其实挣来一辈子就够了,让你爱得这么辛苦,下辈子还是放你自由吧,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他听不见,温暖的唇瓣蜿蜒进她衣领里。
军营里人太多,王帐外还有戍卫亲兵,细细的吟哦都止于他唇间。她探手去抓榻上的虎皮,斑斓的纹理扭曲在她指间。极力隐忍,抵死缠绵,飘飘dangdang辗转在虚无中,任他绚烂旖旎,只是化不开这浓如墨的夜色。
她依旧男装,不需要再回去了,顶了个缺,成为他身边的侍卫。因为离得近,才知道他肩头的责任有多重。
十三爷来找过他几回,她在帐外听他们说话,隐隐起了争执。她心口疾跳起来,高一声低一声的你来我往,仿佛一张弓拉到了极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绷断了。
十三爷出来,匆匆走过她面前,边走边道:&1dquo;证据摆在眼前还嘴硬,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
定宜几乎站不住,什么证据呢,八成是有人铁了心要害他。古往今来多少领兵的将才遭人诬陷,十二爷也逃不脱。她知道一切源于他扳倒了小庄亲王,庄亲王府门客众多,明里暗里的多少人,要防,怎么防?况且老庄亲王还在世,那位是太上皇的亲兄弟,对弘策这个侄儿不得往死了恨么!
她追寻十三爷的背影,他停在一队巡营的兵卒面前,手往后一比划,大约是叫人看住王帐吧!
先前同弘策打听过,说十三爷是个重视骨rou亲qíng的人,这几天她也仔细观察了,他们兄弟虽不同母,感qíng却甚笃,所以求他网开一面,也许能行。
定宜深深吐纳,时候真的到了。见过了他,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遗憾。如果最终要牺牲一个,自己无足轻重,只要他和弦儿好好的就可以了。
她往前赶了两步,十三爷帐里出来个人,背上cha个旗,一看就是八百里加急的信差。
这是要回京递折子,递的就是那个确凿的&1dquo;证据”吧!她回身看远处,糙地已经冒出了芽,绒绒的绿色覆盖在原野上,喀尔喀的net天来了。
她请人通传,站在帐外等召见,帐内谈话却异常清晰。只听十三爷高声呵斥:&1dquo;放你娘的屁!你是头天出来混,不知道宗室的规矩?他和我是一个爹养的,折rǔ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皇上有过密令,私下处置,保全大英的体面,你小子打算抗旨?滚,给爷滚出去!”
一会儿里头连滚带爬出来个人,捂着半边脸跑了。后面戈什哈粗声粗气一比手,&1dquo;王爷让你进去。”
她道了谢进帐,冲十三爷拱了拱手。他哟了声,忙请她上座,笑道:&1dquo;十二嫂来了?恕我礼不周全,眼下不比京中,还要叫您等着。”他给她沏了茶,双手捧过来,&1dquo;找我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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