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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时候以假面示人,因而养成了习惯,即便并无所需也一直戴着面具,这样一个人,说到底是有些悲哀的吧?她正想到这里,忽然听见一句更令她惊愕的话。
“你是第一个。”
她愣了半晌才说出话来:“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我是第一个?第一个看见你脸的人?”
“是,”他抬起头笑了笑,“很奇怪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这话听来荒诞,她却不知怎么就信了。他在人前是假面,而在人后,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对着铜镜端详自己的脸,所以不知道自己的长相似乎也情有可原。只是这样的事是从他多大的时候开始的?
素来伶牙俐齿的人又说不出话来了,她觉得,或许是信息量太大,脑容量不够,所以自己才一再愣,一再空白,甚至不知为何觉得心里特别压抑,特别闷。
她愣了一会,突然在他面前坐下来,又借着壁灯将他的脸左看右看细细探究了几遍,然后道:“你的肤色很白,比我,比南烛、夕雾她们都要更白。你长了一双很好看的凤眼,眯起来看人的时候尤其。你的鼻子很高、很挺,真难为它没被你的面具压垮。你的唇很薄,倒是符合你薄情寡义的性子。嗯……”她一会凑近,一会凑远,丝毫没现他脸上神情变化,沉吟片刻道,“我们那里有句诗,叫‘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拿来形容你这张脸倒也不为过。总之呢,你不戴面具,去大街上走一圈,十个女子见了,必有九个要倾慕于你。”
“还有一个呢?”
她笑得狡黠:“就像我这样啊,冷静,从容,镇定,不为美色所动。”
“那你何故凑我如此之近?”
她立刻避嫌似的朝后挪了挪:“为了当你的镜子嘛。”
他随口一问,她随口一答,答完后,两个人却都愣了愣。不见天日的暗室,未卜生死的前路,她端坐于前,说要当他的镜子。
静默里,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是有人一声“爹”欲喊出口,却被另一人捂住了嘴。
“谁?”江凭阑用嘴型问对面人。
“沈书慈。”他亦用嘴型答。
脚步声渐近,喻南霍然起身拉过江凭阑,一跃上了壁顶。几个动作看似很大,其实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未出一丝声响,与此同时,沈书慈下了密道,身后跟着的似乎是她的贴身丫鬟。
江凭阑屏住了呼吸,因为她霎时明白了眼下的情况。不论沈家人与喻南是何关系,都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出现在这里的他不起疑心,不杀他已算不错,至于救?即便沈书慈再怎么倾慕于他,也不可能在自己父亲的尸体面前昏了头。以喻南的身手,杀了她当然不废力气,但他们也就失去了脱困的机会。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让她现密道里有人。
但这密道除了上回的墙缝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且不论贸然躲进去是否安全,墙体实心,他们看不见沈书慈动作便不能掌握离开的方法,所以喻南选择了壁顶。
两人此刻隐在壁灯照不到的地方,壁顶呈拱形,正好有一块阴影,喻南整个人贴在壁顶上,而她整个人贴着喻南。亏得两人都算瘦,两个身板叠一块,恰恰没入阴影里,再多一分便要露出破绽。然而这样的姿势却维持不了多久,壁顶光滑,全靠喻南以手掌作为支点,用腰力撑起两人的重量,而江凭阑被他用双腿绞住,使不上半点力气,也做不了任何其他。
她明白这样有多难,即便喻南内力再深厚,即便他伤病全无,也不可能撑过一炷香。
底下的两人却没有要离开的迹象,沈书慈似乎还沉浸在亡父的悲痛中,一直垂着头没有说话,而她身边那个丫鬟,眼睛时不时往四处扫来扫去,好几次都将目光落在壁顶这块阴影处,又在江凭阑以为自己被现了的时候转开眼去。
直觉告诉她,这个丫鬟不简单。
过了好半晌,沈书慈终于抬起头来,顺着那丫鬟的目光看了看,哑着嗓子道:“这密道里哪会藏什么人?阿兰,你太小心了。”
那丫鬟也不否认,细声道:“小姐说的是。”她顿了顿,“依您看,老爷是……”
沈书慈整个人都似在颤,咬着牙道:“爹身上的伤痕我见过……是柳门,是柳氏那两个贱人!爹早就告诫过我要小心那对护卫……”她捂着脸蹲下身去,眼泪顺着指缝簌簌落下,“我却……”她面色一凛,“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小姐,”阿兰蹲下身,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您要珍重身体,眼下老爷遇害,还有很多事等着您去做。”
她这一句话里似有深意,沈书慈霍然抬头:“你的意思是……”
☆、抱紧我
“您可还记得老爷生前交代的,若他不幸遭人毒手,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记得,当然记得,可是……”她惊恐地睁大眼,起身朝后退去,“不!不行,不能这么做!”
“小姐,大局为重,为了沈家您必须如此!”
她近乎惊叫般大喊:“你疯了阿兰!爹的遗骸还在上面不得收殓!怎么能……我怎么能!这是不孝,是大不孝!”
“老爷泉下有知,必会原谅您今日所为!”
沈书慈忽然不动了,呆立在原地一声不吭,从江凭阑的角度看去,她面上神色痛苦,似在挣扎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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