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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昱笑了一下:“和陶维予上床感觉怎么样?”
夏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半天才不情愿地说:“……好。”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又不喜欢他,做了就做了,那一下过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夏至冒火地低吼了起来。
“你看,你也很清楚,性的愉悦就是一时的,可以再现,不会停留。我要你和别人试试就是这个意思,不要把这件事当作一条纽带,它什么也维系不住。”
“你……”
“那天在歌剧院你看着周楠和我的眼神和今天看见陆恺之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你自己把性当成维系关系的手段,以为别人也是一样,更害怕别人这样做。”周昱抽空看了一眼夏至,“答案是没有。我没和周楠睡过,恺之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说我错了,是我把你变成了这样的人。”
夏至的喉咙发紧,第一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他很想辩解,然而此时的辩解都是言不由衷的谎言,周昱先省事地帮他点破,他也省事地不用辩解了。
“你也不必觉得羞愧,性关系是会带来错觉的。但错觉就是错觉,早晚有戳破的一点。我之前不愿给你这种无益的希望,因为我很清楚,你对我的兴趣远远大于我对你的。”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我说过了,性不是纽带,更不是承诺。但是你不是这么觉得的。我们不是一路人。既然不是,我就该走开。”
“你没给过我机会。”夏至苦涩地说,“你拒绝任何人。你要的东西握不到手里,你就假装说自己不要,是不是?”
听着他忽然尖锐起来的语调,周昱还是低低笑了,而后摇头:“不,在我这个年纪,我已经知道什么是不可得,而什么又是自己心甘情愿放弃的了。”
“周昱,希望不是无益的。我讨厌你这么说。就算是心里觉得再可笑,再不把这件事当一回事,你……你不能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你明明是个很好的人,除了感情上,烂得无药可救了。”
说完夏至自嘲得一笑:“我也没资格这么说你。我也蠢得无药可救。”
不知何时起,车子已经彻底停住了。周昱又一次摇了摇头:“不是这样。”
他继续说下去:“年轻人都要犯错,任我们这些人说破了嘴皮也无可逆转。但你的错一半责任在我,我得把它救回来。”
“你真好心。”夏至撇了撇嘴角,冷淡地说。
“诚恳是应该至少得到一个机会的。这点是我错了。”这样的嘲讽对周昱毫发无损,他看着夏至的侧脸,和他那僵直的坐姿,慢慢又说下去,“夏至,你愿意当我的药吗?”
后来当夏至一再想起那个瞬间,都会不由自主地有一个很荒唐的类比:除了虔诚以外一无所有的年轻人,饱含着对上帝的热爱,千里跋涉来到耶路撒冷,他抱着为之流血丧命永不回乡的觉悟,但真的来到城外,却发现城门洞开,入城的坦途一览无余,四下空无一人。
但唯一不可知的是,如果他信步踏入城内,唾手可得的究竟是无尽的爱与恩赐,还是异教徒的刀枪剑戟。
后来他想,要是和程翔提起这件事,他说不定会说一句“这要看你是诸葛亮还是司马懿了”,但那一刻他的身边只有给他指路的那个人,他同时也在城里等着他。
机会永不等待第二次,于是他闭起眼睛,走了进去——
豁然开朗。
周昱说不要他的时候,夏至真的没有拿到任何一点机会,但也是同一个人,翻覆手之间,就这么敞开了自己,由着夏至彻彻底底地踏进了他的生活。
在两个人交往一个多月之后,夏至还是没机会,也不敢问周昱为什么会回心转意,一切来得太容易,之前的那些苦苦跋涉好像瞬间全落了空,然后又被飞快地填满,满到心口有什么东西正在溢出来。
周昱忙人一个,一个月里至少有三周在各地奔波,剩下的一周也是在城中周旋,夏至很难见到他,有一次好不容易碰了个面,吃饭的时候他无意中提起这件事,大概是言语里有一点抱怨,周昱听完没多说,直接把自家公寓的门匙给了他一把,告诉夏至如果不介意他躲在家里补觉,大可以随时过来过周末。
他绝没想到随口一说的结果是这样的大礼,接过钥匙的一刻立刻把它捏在手心里,直到那一枚小小的金属被皮肤熨得滚烫,才期期艾艾地说:“你不能把钥匙乱给人啊……”
周昱笑笑:“我没有。”
“……我们其实还没太熟,你要是有空,又碰巧想见我,打个电话给我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他可不舍得真的把手摊开。
“这样比较方便。”
“哦。”夏至低下头,悄悄地脸红了。
他等着上战场拼杀,对方却给了他城门的钥匙。
给的人也许只是一个无关大局的随手之举,他奉之如宝如珠。
拿到钥匙的下一个周末他就真的直接过去了。这不是他第一次到周昱的住处,但用钥匙开门还是第一次。为了这个他甚至在过来的路上买了盆马蹄莲,等提到门口忽然觉得自己这是犯了傻气,但也还是就这么进去了。
来的前两天他就和周昱事先打过招呼,确认了周昱这周会在。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行李箱,夏至绕过箱子把手里的花安置在一边的桌子上,侧耳听了听四周的动静,这才往卧室去了。
窗帘拉得很严实,但耐不住外面天光一片大好,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光泄进来。凭着之前几次的记忆,夏至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房间里光线很暗,他看不见周昱的脸,但这并不妨碍他靠在边上听着周昱的呼吸声,等着他醒过来。
这段时间夏至忙着《四季》的排练,也是累得够呛,守着守着自己也歪歪斜斜地睡着了。睡到不知道今夕何夕之际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脸,他费力地掀起眼皮,面前闪现的是只穿了条睡裤的周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睡在这里,我差点踩到你。”
夏至伸了个懒腰:“我本来只是想来看看你,可听着你的呼吸声,就这么睡着了。”
“还想睡吗?”
夏至忙摇头:“就是等你醒来的。”
周昱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刹时间充斥在房间每一个角落的白光让夏至顿时眯起了眼,等眼睛终于适应了强光,他又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抱住了周昱的背。
感觉到身后的青年那小心翼翼的亲昵,周昱笑着反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得去冲个澡。”
夏至不愿放开他,嘴唇贴着周昱的脊背,模糊地说:“做点什么再洗?”
一边说着,一边一只手就不太安分地探进睡裤里去了。
意图胡闹的手很快被抓住了:“我中午约了人吃午饭。”
夏至一愣,只好放开手:”那……我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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