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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微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他素有才名,日后必得官家倚重,秦太清多半不会受了苦。且薛微之身份低微,便是日后知道受了骗,也断然没有退亲的胆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是秦奉时果真倒了台,还有国公府撑腰呢。只要皇后盛宠犹在,国公府便没有衰败的道理。
流珠见了薛微之后,她也明白,关于徐*的事儿,问了也是白问。流珠只与他聊了几句,便看透了此人。待将要告辞时,流珠终是一笑,平声问道:“钱押在薛郎君身上,儿再放心不过,只是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薛郎君。薛郎君进京前暂住在京郊的何处?可曾欠了什么风流债?又打算怎么还?”
薛微之闻言,目光立时警惕起来。他定定地看着流珠,笑了笑,道:“阮二娘,这债之一字呢,有人愿意借,才有了债。借的人,不一定只借了某一个人,对不对?娶这样一位风流债主,某不放心,不甘心,也做不到。”
他顿了顿,又道:“必是有人托了二娘来当说客,那某便说个明白。一来,那小娘子缠某缠的紧,某亦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她轻易托付时便该早有准备,怨不得某负心。二来,某既然应承了左卫上将军,*便成了不可能,饶是纳妾,也行不通。她那孩子,虽不知是不是某的,但某劝她,早早堕了才好。”
徐*被话本子搅得是芳心大动,连薛微之都没想到这小娘子对于亲亲摸摸如此随便,虽口口声声给了她承诺,心里却是看不上她的。更何况眼下有了秦家阿娇,薛微之更不会念着徐*了。
他说罢之后,掀衣起身,疾步离去,把怜怜气的骂了好一通。流珠却只是垂眸无言。
出了门,离了驿馆,流珠叫车架在博戏摊子前停下,想了想,拿了五两银子,笃定地压在了金十二郎金玉直名上。
待回了宅子里,流珠便去寻了徐*。那小娘子殷殷盼着消息,茶不思,饭不想,颓唐得很,直令流珠暗暗生恼,又十分忧心。
她款款走入屋内,徐*一见她,眼睛发亮,起身道:“微之他说了什么?他可会纳娶我?”
流珠道:“把饭吃了。儿便告诉你。”
徐*心急如焚,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又拉着流珠问。流珠并不看她,只温声说道:“你先前的话,说的不对。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甭管好过歹过,只要用心过,总会越过越好。说什么女儿家走错一步路,这辈子便毁了,这是哪家的鬼话?”
她这一番话说完,徐*噌地站起了身,目光发冷,道:“他不愿意要了儿,是不是?”
流珠还没说话,徐*一看她这眼神,立时明白过来,疯了一般地捂着肚子,飞快爬上床榻,用被子包裹着自己,蜷缩在床角,凝声道:“儿知道三婶觉得儿是个傻子,但是这个孩子,是儿最后的倚仗了,求三婶别伤了他。”
流珠急的要命,道:“你生了他做什么?他生下来,就是要受苦的。爹不认他,你一个人拉扯他,遭了人的白眼不说,你又能让他过什么好日子?他能吃穿无忧吗?他有钱读书吗?你最后累着的,是你爹娘和你哥,最累的,是你那宝贝孩子。不能好好养,就别随便生。你拿他当个让负心汉回心转意的筹码,怎么不拿他当个人呢?”
徐*闻得这一番话,心中大震,怔怔然地抬头看着眼前女人,复又垂下头去,默然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徐道正再来时,听了这番情况,徐二郎颓然怒道:
“我早该料到那薛微之不是什么好货色,只是又令三弟妹受了这等委屈,实在过意不去。*啊*,这孩子哟。我平日便不该听任丫鬟给她读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这小娘子平日看着乖巧,也不爱说话,可却长了个榆木脑壳,还不如我这个小老儿明白。”
流珠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小娘子不经世事,受人蒙骗,也不能全怪她不是?只是这堕胎的事,却要好好思量。若是用药流,凶险极大,以后便完全不可能再有孩子,太伤身子。儿知道汴京中有极高明的郎中,可用针灸之术堕胎,伤害能轻上不少。只是若用针灸之术的话,要反复施几回针,又如何能瞒过*呢?”
徐二郎垂着头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当时,真不该来这汴京城。爹娘和三弟送了命,大哥变了脸,转了性,这*,又惹出这等事。”他一愣,又紧张道:“莫不是因为祖坟被洪水淹了的缘故?”
流珠苦笑,只得一面用言语宽慰徐道正,一面又日日说服徐*,只盼她能回心转意,断了对薛微之那负心郎君的念想,甘愿堕胎,以后也好好过日子。眼下的这个宋朝,对于女子的元贞之身倒还算开明,那做过人家妾室、生过孩子的小娘子都能拿着嫁妆嫁个还不错的人家,只要多添些银钱,攒些嫁妆,搁*这儿大约也行得通。
数日之后,京试结束,东北军的事儿也暂时消停,傅辛难得轻松,一得闲,便召了流珠。流珠进了理政殿时,他正斜倚在锦纹卧榻上,一面眯着眼,信手翻看几个考生京试写的策论文章,一面剥着蜜橘,少有的惬意。
见了流珠,傅辛慵懒抬眼,环住她腰身,将蜜橘塞入她的口中,逼着她咽下,摩挲着她的唇,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沉声道:“朕不叫你来,你便不来,真是该好生教训一番。”
流珠将心上抑郁之思压下,不去想他与徐道甫、金十郎等人之死的牵扯,只缓缓一笑,小舌舔了舔唇边的蜜橘汁液,温声道:“官家日理万机,儿不敢贸然来寻官家,以免讨了嫌,落了埋怨。”
傅辛冷哼一声,又挑眉,看着她,沉声调笑道:“小娘子近日来又有烦心事儿了吧?这次来,只要将你傅家四哥伺候舒服了,哥哥便什么都答应你。”
流珠贴在他怀里,削葱根般的玉指将那几篇文章拈起,傅辛只拿眼凝视着她,并不阻拦。流珠翻了翻,见里面有薛微之的文章,也有金玉直的文章,平心而论,写的都很有条理,足可见得知识渊博,实在难分伯仲。
她暗暗思忖一番,转头对着傅辛笑道:“儿这几日,替官家想了个生财之法。眼下京试结束,汴京百姓们都跑到那博戏摊子上下赌注,赌谁是京试会元。这个答案,官家再清楚不过。官家只要按着那答案压,只管能大赚一笔,得几万两银子都不在话下。”
傅辛扯着她衣衫,将她搂到怀里,咬了下她耳垂,声音低沉道:“小娘子下赌注了没?你希望谁是会元?”
流珠垂眼,笑道:“儿自然是下了,只是儿胡乱下的,做不得准。”
傅辛将她的腰肢环得更紧了些,沉默半晌,道:“你说了,就是准的。朕全都尽着你来。”
流珠稍稍一顿,还没说话,傅辛就反身将她压倒,面上淡淡的,说道:“你押的金玉直。你对朕已有了猜测,怀疑是朕派那金玉其去挑拨你家小妾,唆使他杀人,然后朕又杀了金玉其。你心里有愧。”
流珠一怔,定定地看着他,只等着他的后话。傅辛却叹了一声,低声道:“你还是不信朕。金玉其确实是死在狱中,与朕无关。朕做了这么多坏事,哪一件没有向你老实承认?徐道甫被朕下了圈套,先是卖官,后是被污造反,朕都承认。只是这金十郎之事,朕却是冤枉得紧。”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人城府深沉,虚伪成性,饶是他装的如此恳切,仿佛果真可怜,流珠也只是一笑,心里对他的厌恶愈深了几分。不过但看傅辛这口气,他多半是不知道那手帕的事的,看来应该牵扯不到操刀鬼萧奈。
傅辛看她眼色便看出来了,知她不信自己,心里的滋味也是复杂。他想找个真正懂他的人,但又怕人真的懂他懂到这般地步。他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她仿佛只需一眼,便能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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