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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母看过了躺在病床上的“婆婆”,泪水还没涌出,心底难以自制的抽动已经开始,她拉着婆婆衰弱的双手,至上而下的摸了又摸……
她走出婆婆的卧房,来到中堂,大家已在这等着她的讲述:
“活着的机体其实就是记忆中最保险的储存器,伴随着生命的存亡历程,伤感的和幸福的都会不断往下沉,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成了生命节奏的一部分,撕扯不开,这就成了最真实的‘个性’,永远与自我的存在相连系。”
“我名为宋知贞,小名飞燕。曾经在一个县城中学任国文教员,在一次特殊的朋友婚宴上,见到了一位儒雅略显瘦弱、但举手抬足都显得与众不同的男士,他正在用毛笔字帮助记帐,既有度又有书法一样的字迹引起一帮宾客的连连赞叹。都说‘字如人形’,而他的字还增塑了他的外表,他言谈中的修养都显优势,叫人一见倾心,欲罢不能。”
“等大家都记完后,我才乘空上前。他先笑脸相迎,当写下了宋知贞,之后缓缓地放下笔。一副从容的姿态象是早就等待我的到来。他面带微笑的说:“久闻芳名,今日得见,十分高兴!我叫朱培云,是一名任职不久的行政工作人员兼带乡村山区民族团结工作及扫盲工作。”
“我!其实早都从朋友那里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只是没有相遇的直接机会,但从有限的了解中,就有此后相见的渴望。”
他简短的话,加上双方得出的综合印象,到这场婚礼结束,竟然成了我们的交往开始。而后来的无数次通信,把共同的兴趣爱好及大体相似的家庭教育背景等因素,聚集一处,双方感到了一生共处的意愿与追求,终将我俩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三年后,我们简单无仪式的结了婚,没有戒指,也没有穿华丽的服饰。”
“他常说到徐霞客的有句名言:‘大丈夫当朝游碧海而暮苍梧’。不少年轻人向往着这样的志向。而我的同感也在日益增长,恨不得改写为:‘小女子随夫朝游碧海而暮苍梧’。这是我模糊的人生理想也是我那时的崇夫情节。”
“我不久就为了心中的‘理想’,毫不犹豫地辞去了国文教员工作,也一同投入到山村、工厂、单位等地方,当起了扫盲教员。那几年的时间,在乡村与山水间来回奔跑,工作虽然不固定到处走动,饥饱不匀,但辛劳中充满乐趣、山川的旖旎风光在我们的共同欣赏爱好下变得跳跃丰富,生机勃勃,奇异多彩。”
“经常交换着看喜欢的书籍、有时他画画我填字、我画时他挥墨书写,别有风味的‘共作’是我们那时最值得的反复回味的记忆时辰。
不少的年轻人对我们投来羡慕的眼光,也有一些不吐露但已经存在的反面情绪也在悄然冒出,只是我们乐在其中,全然忽略周围,我行我素,一维追逐自我认识自我沉醉之路,大概率这就是后来艰难的开始。
其实,人生中如有羡煞旁人的时段,也可能就此埋下了痛煞一生的垢端,人性的弱点,哪能轻易避开?正如有位记不清什么名人说过的一句话:“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少有悲痛袭来”。
“后来是最为普通的结婚生子,再后来就是以彝族为主的地方叛乱开始,军民联合平叛又成了燃眉之急。”
“他毅然决然的参加了那场原以为几个月甚或几天就能结束的平叛战斗,但殊不知,一打就是多年。”
“我因为有了小孩的原因,不得不退出战场,那维持生计的‘长期工作’就此中断,后来就再没机会走上社会工作的岗位。”
“这是我终身的遗憾,不仅失去了与社会交流的平台、也丢失了自己的价值取向、还逐渐减少了自我认识的生活途径。有限的字画功夫,在那个年代换不来饭钱,只能靠绣花针上的薄技,勉强维持自家生计……”
“在得知丈夫‘坠崖’一事后,原来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后来几天他带领的小分队连续几次上山找他时,在悬崖山下的河边找到他的一只胶鞋挂在树梢上,并说在当天雷雨交加的时候听到了他的惨叫声……”
“我这时不得不听信这样的结果。但我在心里决定:坚持要再等待一百天,事情也许会有‘意外’生。”
“每一个黑灯瞎火的夜晚都不点灯,我们母子俩静静等候,每一刻都希望有奇迹生。但最终等来的只是对人性的重新理解和认识,也是对纷繁复杂的社会多了一份思考和意想不到的自我转变。”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时而像急的行军,时而像妇女们的抽泣,时而更像送葬的队伍杂乱沉重的脚步。完全不是过往的芭蕉听雨:粗枝大叶的芭蕉,像雨中小伞折射不同方向的雨滴,出阵阵诱人的猜想;有时像音乐声声,有时又像诗歌的抑扬顿挫。如今全剩焦急等待,越等越是煎熬。每串雨滴,只希望它直落土地,不带声响。更不想窗外大雨滂沱,徒增自己的心惊肉跳。不止一次的想到宋代蒋捷的名句:“······‘江阔云低,断燕叫西风······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几次的‘人员家访’,我都十分平静,认为是世道总会有些变数。直到后来,才使我一时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去应对这场有点莫名其妙的变化。仿佛在短时内绝大多数的人,突然间就变成了真正的陌路人。”
“‘入家’的那些人,他们最感兴趣的是写过的笔记中的名言择抄、日记、读书心得,练手的‘小散文’等等。还有兴致来时随手而成的书画也是他们翻找的重点对象。当他们看到:‘冬天已经到来,春天还会远吗?’……‘微笑,实在是仁爱的象征,快乐的源源……。’这些英国诗人——铂西·比希·雪莱的经典名句被摆出时,见他们眼中露出异样的眼神;一幅挂在墙上的字画:‘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变成亲切的回忆’——普希金’。还有一些我们引以为傲的‘共作’,他们全当宝贝‘借’了去。当翻出那张‘天涯良人捧姣草”的淡彩画时,我的心紧张到了喉眼,只能转过身遮掩神色,好在‘山川色彩’不在他们的眼中,被飘眼过后抛在地下,几次踩踏而过。墙上仅留下我们结婚后在白绢上绣出的‘宁静而致远’的一副丝绣字画,”
林思恽插话:“记得当时你在箱底翻出真丝白绢,我在宣纸上练过手后,在久违的绢布上用毛笔字写下的两句名言,你说:我用‘丝线表达’一下吧!那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在白绢上写字,此后再没机会了。”
研母继续说:天一黑,我就抱着小渠,紧闭窗门!呆滞地望着窗外的繁星闪烁;竖起耳朵,倾听门外凌厉的山风呼啸,一面在心底吟诵中唐时期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的秀句:“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一面又非常害怕出现狼狗狂吠的声音。
平生第一次反常地感到“星星也寂寞”的事实、天空的一片冷漠沉静。
我们住的坐南朝北的一排平房,隔医院停尸房不到3oo米,仅隔一道高坎,就在一个小坡下的水潭边,尸体被动物拖出撕碎是常有的事。
这些令人恐怖的气氛在日益加重心理上的承受。给小孩幼小的心灵蒙上了十分灰暗的色彩,看到天上涌动的乌云,他都害怕的躲到我的身后,惊恐的说‘怪物来了!’
我编了“母子盼归”的四句顺口溜,教满了三岁的小渠背诵:
盼归
北辰闪闪盯着数,
小渠弯弯等父归。
夜深人静星眨眼,
好似在说明日回。
“等啊!等啊,每天都在削减信心和希望,”与既往遥望星空的心情全然不同。记得刚结婚时两人在小山坡上仰望星空,还说到哲学家们一开始,多数是从仰望星空开始,那时的想象与幸福是牢牢的结合在了一起,天空的神秘感有多浪漫,对遥远的憧憬就有多期盼,总觉得有这样的共同联想,已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两人”。
“小渠反复问:‘妈妈:你教我天天背诵爸爸明日回,我都等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爸爸还记得回家吗?’”
“记得!记得!”我每次都这样回答。
“他又说:‘等爸爸回来时我也要让他等我,我还要大大的吓他一跳。’小渠总是不甘心的说道。”
我对他说:等小渠每天认字,当会认很多很多的字,那时爸爸就会突然回来,在背后吓你一跳,你就读好多认识的字给他,还背诵好多段古诗词,这样一定会吓他一大跳的!”
他还是不停的这样问着。可能觉得这不是好的吓人的办法。
我就对他说:“妈妈想不出其他办法了,小渠要每天自己动脑筋去想,你想出好办法时告诉妈妈!”
“小渠像是真的听进去了,常歪着脑袋想得出神,后来告诉我说:‘爸爸回来时,我就躲在床脚下不出来,让小渠爸爸也等小渠很久很久。’一面说,一面不停的哭泣。”
“我把小渠搂在怀里,心疼的说:好的,好的。看他急得要哭时你就快爬出来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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