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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页（第1页）

  什么叫世界？世界就是她有自己的计划要安排，你起誓要做的事不一定做得到，你不想做的事硬要临到你头上。有一个成语可以用来形容个人和世界的力量对比悬殊，叫&1dquo;身不由己”。吕崇军和叶月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医药公司要卖给厦门来的老板，职工怎么办？一次性买断工龄。消息传出，医药公司乱得像灌水的蚂蚁窝。&1dquo;国有企业怎么能出卖呢？”&1dquo;国家承认的工龄市政府怎么可以买断呢？”没有一个人想得通，吕崇军和叶月也想不通。政府知道他们想不通，卫生局和经委组成了动员工作组，要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工作组说了：&1dquo;我们不叫出卖国有企业，而是盘活国有资产。”

  工作组又说：&1dquo;我们不叫买断工龄，而是放下岗再就业补助款。”

  吕崇军的工龄不长，加上兵龄也不过屈指可数的几年，扣去保险金、住房公积金什么的，拿到手的&1dquo;补助款”不过区区几千块。吕崇军攥着那几千块钱，就像攥着自己的一条小命，不知如何是好。叶月年龄比他大、工龄比他长，所以拿的钱比他多、拿的主意也比他多。

  &1dquo;我这两万多块钱，先还掉结婚债务，剩下的用来开一家美容店。你就拿着那几千块钱打工去吧。”

  &1dquo;开美容店？”吕崇军表示怀疑，&1dquo;万把块不够吧。”

  &1dquo;当然不够。我跟小敏合伙，她有钱。”叶月十拿九稳的样子。

  吕崇军忧愁了：&1dquo;小敏，哪个小敏？就是那个开廊做鸡的小敏吗？”

  叶月本来就为下岗的事气恨难平，这下找到了泄理由：

  &1dquo;吕崇军呀吕崇军，真看不出来你满肚子男盗女娼。小敏像做鸡的人吗？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吕崇军最恨别人骂他&1dquo;瞎了狗眼”，如此恶毒的辱骂竟然出自最心爱的女人之口，这让我们的抗洪英雄怎么消受得了？他抓起一瓶增白护肤膏砸向梳妆台，护肤膏的瓶子破了、梳妆台的镜子也破了。这两样都是女人的至爱，怎能不叫叶月心酸。

  十八：暗中较量（2）

  &1dquo;有能耐外边赚钱去，跟女人火算什么本事？你没瞎眼，是我瞎了狗眼。我放着当官的老公不要，嫁给一个残废，不是瞎眼又是什么？”

  女人的牢骚好比她的爱情，一旦开始就没完没了。等叶月冗长的怨言一吐为快时，吕崇军已经离家出走，除了两件旧军装和军用挎包，他什么也没带走，包括那几千块钱。

  吕崇军先跟一个亲戚搞装修，由于手工粗糙，混了大半年不过勉强糊口。转念一想，来到厦门投奔战友。战友大名程成诚，听起来就是三个&1dquo;程”字重叠，加上他胖成三重下巴，所以外号&1dquo;三层肉”。三层肉在一个叫内厝的地方办养猪场，吕崇军凭地址按图索骥，找到的却是一片工地。三层肉早就改行，在菜市场卖猪肉了。

  &1dquo;那地方要开商品房了，城管中队也不让养猪。”三层肉说。

  &1dquo;跟你养猪是养不成，跟你卖猪肉总可以吧。”

  三层肉的三重下巴叠在一起埋头思索，&1dquo;那也不成，”他说，&1dquo;买肉的大多是家庭主妇，你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还不把她们吓晕了？”

  &1dquo;你是说我走投无路？”

  &1dquo;有我一碗饭就有你兄弟半碗，这样，你就帮我杀猪好了。”

  杀了几个月的猪，吕崇军刚刚有点熟练，情况又有了变化。朋友要三层肉加盟&1dquo;放心肉连锁”，吕崇军要自谋出路了。

  &1dquo;在我这里吃住，慢慢找工作呗。百年一遇的大洪水都难不倒我们，还能给一泡尿憋死？”三层肉安慰说。

  内厝不过是一个镇，找工作还得到厦门岛内的劳动力市场。只要有相应的岗位，吕崇军就投资料，对工资待遇，从不提自己的要求。不提要求不等于工作好找，比如一只有瑕疵的次等瓷碗，价格也许是好碗的零头，就是卖不出去。吕崇军就是这么一只有瑕疵的次等瓷碗。

  劳动力市场去了，人才市场也去了。在一家物业公司的摊位前，吕崇军动怒了：

  &1dquo;难道我连保卫都做不了吗？打枪也行、单挑也行，看看你们公司谁是我的对手。”

  负责招聘的经理倒是和颜悦色：&1dquo;我们没说你不行，是不适合，你应该去找更适合你的岗位。”

  吕崇军把桌子擂得砰砰响：&1dquo;那你说，我怎么不适合做保卫？”

  &1dquo;别激动年轻人，”经理垛齐被震乱的表格，温和地说，&1dquo;我们物业公司的保卫不是打枪的问题，也不是擒拿格斗的问题，而是一个形象的问题。”

  说到形象，吕崇军沉默了，他从那一叠表格中抽回自己的那张，转身就走。说走其实也没走，吕崇军在表格的背面写上&1dquo;我要工作”四个大字，左手捏着它贴在胸前、右手高高举起打开的《军人残疾证》，站在人才中心入口的门边，以静站的方式抗议对他的歧视。

  按吕崇军的设想，如果有人表示同情，他将陈述自己的经历；如果有人出来制止，他将据理力争。始料不及的是，什么也没有生，既没有人表示同情也没有人出来制止，当然，吕崇军也没有难堪，因为根本就没人在意。人才市场就是名利市场，熙熙攘攘为名为利，谁会有闲情逸致去观察门边的一个人手里举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