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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如边洗边琢磨,为什么碗、调羹、牙缸等所有的器皿都是塑料的?肯定是为了避免火并。问帅哥,帅哥说是防止有人自杀。小如想,兼而有之会更接近决策者的意图,举目四顾,果真不见金属、玻璃和陶瓷之类。
黄昏伴随着人世的喧哗降临,帅哥装了半桶的水拖进里间,再把尿桶也提进去。又是两件塑料物品。外间空无一人,干部就要来收监了,为了让悲剧不再重演,小如在夜幕的掩护下完成了一件蓄意已久的大事:上了一趟厕所。
尽管关闭双重铁门是预料之中的事,当它们出金属碰撞的声响,小如的心还是被悬空了。小如和帅哥坐在尿桶边呆,其他人三五成堆地交头接耳谈论与春节有关的话题,牢头在通铺上焦虑地来回走动,挖空心思的模样。牢头终于立定,对着小如冷笑,小如像惊弓之鸟,胆战心虚地站在他面前,等候落。牢头抬抬下巴问:
&1dquo;你认识局长?”
&1dquo;他是我爸的同事。”小如的回答透出一股骄傲。
&1dquo;不可能吧,公安干部的儿子也得进号子?子不教父之过呀。”
牢头不愧是老江湖,一句话就浇灭了小如刚抬头的傲气。小如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对答。九爷这时意外地话,指令悠悠地从墙角传过来:
&1dquo;案情就不用问了。”
牢头岂肯善罢甘休,小如站地板,站通铺的牢头就比他高半截,牢头很方便就勾起脚趾挂在小如的裤头上。小如闻到牢头袜子的恶臭,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裤头上的扣子快要勾断了,小如稍稍挺起肚皮,以便承受牢头大腿的重量。牢头就以这种怪异的姿势居高临下地说话:
&1dquo;让我来给你上一堂法制课,大学生。县官不如现管、联合国不如饮事班长,局长顶个球,我放一个屁也比他十本红头文件牛逼。在九号房,宪法加大学生守则也不如我一个眼色。”
一番话惹来阵阵窃笑,牢头的脸上现出了满足,他放下脚,喊&1dquo;小鸟”。小鸟应声而至,牢头往脚后跟望一眼,小鸟马上会意,四肢着地趴在床板上,牢头于是稳稳地坐向了小鸟的后背。小鸟被压弯了腰,牢头翘起二郎腿,抱住脚指头摇头晃脑说:
&1dquo;皇上太老了,我只能坐他靠屁股的地方,要不然就坐扁了。可是皇上的屁股又冷又硬,我就想哪,那一天能坐在你的背上就好了,一定是又柔软又暖和。”
刀疤附和说:&1dquo;试试吧牢头,大学生的屁股可白净了。”
牢头没接刀疤的话茬,脱下一只袜子晾在小鸟头上,搓着光脚丫说:&1dquo;不懂怎么回事,我就爱玩读过书的人,你们有了学问玩起来特别有味。好比泡妞,我就不爱泡靓妞,专门泡戴眼镜的、有文凭的妞,她们总是半推半就。好比电脑游戏,花上心思才能过关,什么叫刺激,这就叫刺激;什么叫有味,这就叫有味。”
九号房爆的笑声差点掀掉了房顶,连沉默矜持的九爷也埋下头抽动着肩峰。只有三个人没笑,一个是皇上,他好像不明白大家在说什么;一个是小鸟,他的手被重量压得直哆嗦,脸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还有一个就是小如,他觉得牢头的话像一只手,伸进他的胸膛牢牢攥住那颗六神无主的心,把他搅扯得肝肠寸断。
牢头拍拍小鸟的屁股问小如:&1dquo;你知道他的学历吗?看不出来吧,居然是我们海源一中的高三学生。”牢头其实不用小如回答问题,自问自答地往下说:
&1dquo;他刚来的时候也被我骑过一阵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老喊报告,向干部反映情况;老跟我讲道理,我一听道理就心烦;更可恶的是,狗日的还用英语骂人。”
大家再次被牢头的话笑得前仰后合,牢头挖出一坨鼻屎抹在小鸟头皮上说:&1dquo;小鸟现在可学乖了,不喊报告了,也不讲道理了。我告诉你们两个,忘掉那些没用的道理吧,真的,忘掉道理就好了,坐牢就能慢慢坐出滋味来。”
刀疤插话说:&1dquo;小鸟,告诉大学生,你为什么叫小鸟?”
小鸟响亮地吸溜鼻涕,由于不堪重负,说起话来显然上气不接下气:
&1dquo;我叫马大为,刚关进来的时候,给我爸写明信片,拼凑了一诗,叫《小鸟》。我们九号房的规矩,写明信片要牢头看过,才能寄出去,所以就叫我小鸟。”
牢头揶揄说:&1dquo;我放个屁过局长的十本红头文件没错吧,怎么样,连一条垫屁股的蠢驴也能作诗。念来听听。”
五:星期五(4)
&1dquo;我是一只可爱的小鸟
因一时迷失了方向
关进了牢笼
我多么渴望飞翔
飞向自由的蓝天”
牢头站起身,仅踩一只脚在小鸟的臀部,小鸟得以抽出已经撑麻的手,用轮番抖动来促进血液循环,并乘机抹一把流到眉毛和鼻尖的汗水。牢头警告小如:
&1dquo;今天不修理你不是因为你认识局长,而是你的脸烂唧唧的不经打,好了再打不迟。算你运气好,晚上就不动武了,来一段文的。”牢头狠狠一踹,小鸟便顺势起来站得直以接受命令。牢头的指示针对了两个知识分子,&1dquo;小鸟,你监督他汇报恋爱史。”
大家停止了七嘴八舌,兴高采烈地围到牢头身边。小如抻抻袖口,吞下唾沫,目光四散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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