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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组长就是公安局副局长，副局长说：&1dquo;领导很重视你叔叔的案子，希望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罗卫国的老婆倏地站起来，用筷子指点神桌上的一张照片说：&1dquo;年年给他祭墓还不够，我们是得过他一片碗还是领过他一句言？”

  &1dquo;血毕竟浓于水嘛，”副局长说，&1dquo;亲人总是亲人。”

  罗卫国一口喝干芋头汤说：&1dquo;好了好了，我跟你们去认认。”抓起神桌上的镜框就走。

  镜框里是罗光绪年青时候的照片，浓眉大眼的相貌颇有几分英俊。在看守所的提审室，罗卫国喊一声&1dquo;二叔”，皇上茫然的眼神突然惊惧了，左右轮转，就是不敢看罗卫国。罗卫国摸摸他的花白头，皇上的头更低了、背更驼了，样子更加恭敬驯服。罗卫国反反复复对比照片和活人，摇摇头，收起镜框要走。在场的胡管教拦住了他，罗卫国恼火了：

  &1dquo;他不是我二叔，我二叔早就被你们枪毙了。”

  胡管教夺过镜框说：&1dquo;做人要有良心。”

  &1dquo;良心？”罗卫国涌出了泪水，&1dquo;你们冤枉他二三十年也叫有良心？你们不是爱关人吗，让给你们送终好了。他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想一脚踢开，我告诉你们，老子不管。”

  &1dquo;年轻人别激动。”胡管教将罗卫国拉到墙角下，用镜框挡住别人的目光，凑近他说，&1dquo;领回家对你好处大大的，你别他妈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罗卫国拨开镜框：&1dquo;少来这套，让我给他娶媳妇、生儿子？”

  胡管教又挡好镜框，声音压得更低：&1dquo;你可以申请国家赔偿，懂吗？”

  二十九：钟书记（4）

  罗卫国这下口气温和了，&1dquo;赔什么偿？”

  &1dquo;按《国家赔偿法》，可以要求公安局赔偿侵犯人身自由赔偿金、医疗费、残疾保障金。”

  &1dquo;能弄多少钱？”

  胡管教叉开一个巴掌说：&1dquo;至少这个数。”

  &1dquo;五百块？”罗卫国失望地惊呼，&1dquo;进火葬场都不够。”

  胡管教抱过罗卫国的头，紧贴他耳边说：&1dquo;是五——十——万——。”

  罗卫国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马上转出了泪水和哭腔：&1dquo;二叔啊，让你受苦了，是侄儿不孝，没来寻你呀。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回家团圆吧。”

  海源市公安局签了《释放证明书》，宣布罗光绪无罪释放。皇上没有包裹，根据管理条例，指导员强行搜查了他的口袋，里面有一把断柄牙刷、一截破毛巾、一支没有水的圆珠、一个2o世纪6o年代出产的红双喜肥皂盒、一块不见数字显示的塑料电子表，还有一些指导员说不出名堂的小东西。这些既然是皇上的家当，就可以允许他带走，问题在于他还有一个塑料袋，里面包着一张报纸，指导员打开看了，居然是1974年6月18日的《人民日报》，头版的社论《在斗争中培养理论队伍》被圆珠画了两句话，&1dquo;凡是法家都是爱国主义者，儒家都是卖国主义者”&1dquo;两千多年来的儒法斗争，一直影响到现在，继续到现在，还会影响到今后”。

  指导员明白了，皇上那天回答长的正是这两句话。指导员折好报纸说：&1dquo;按规定，文字材料都不能带出号房。”

  皇上用&1dquo;呜里哇啦”表示抗议。

  来接二叔回家的罗卫国把桌上的东西一一装回皇上的口袋：&1dquo;我们走吧，不就一张破报纸吗？”

  罗光绪又说了一通没人能听懂的话，就是不肯出值班室的门。罗卫国去拽他，皇上死死扳住门框不松手。罗卫国向指导员求情：&1dquo;保管了几十年的破报纸，还给他不就完了？”

  指导员将报纸扔进抽屉，哐的锁上，说：&1dquo;规定就是纪律，怎么可以违反呢？”

  &1dquo;你以为我是来接娘啊？”罗卫国火冒三丈，&1dquo;你喜欢就留给你收尸好了。”

  这一招杀手锏果然见效，指导员老老实实包好报纸，塞进皇上的口袋。

  三十：突围计划（1）

  看守所少了皇上，无非是少了一块抹布。九号房可不一样，皇上是九号房的拖把，没了拖把固然整洁多了，可是让人心里不踏实。指导员在喇叭里表扬了九号房内务整洁、作风严谨，说打坐有利于反省问题，九号房要坚持，其他号房要学习。喇叭没提皇上遇赦的事，好像皇上是一篇锦绣文章中的一个错别字，轻轻删除就是了。皇上当然不是抹布或拖把，遇赦事件对九号房的影响是耐人寻味的。独眼提出要兑现奖励：

  &1dquo;指导员，你不是说检查受表扬，一人奖励一碗肉的吗？”

  这是傍晚时间，指导员不过是值班巡视，随便看看各号房的情况，独眼的话把他叫住了。指导员笑了，由于笑容极其艰难才爬上面颊，显得相当古怪。指导员说：&1dquo;手伸出来。”

  独眼不明所以，想了想，将手伸向监窗。指导员朝独眼的掌心吐了一口唾沫，连笑容一块吐了，板起脸说：&1dquo;还要奖励吗？还要拿碗来，老子屙一泡屎奖你。”

  指导员背剪双手，伸长脖子骂骂咧咧。独眼急着出去外间洗手，只有三个人听清了指导员近乎自言自语的牢骚：&1dquo;老子自己都要免职了，还他妈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