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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大长公主没有伸手,淡声道:“之前就与向娘子说过了,我不顺心得很,烦闷心悸,必要用重药,才能根治。”
南弦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小心周旋着,“上回只解了殿下胸肋疼痛的症状,这回可以再治心悸的毛病。”
大长公主却笑起来,“你们医者不是常说,治病必求于本吗,我的病根在哪里,向娘子可知道?”见那小女医摇了摇头,她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消退了,漠然道,“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十分溺爱孩子,从女儿到外孙女,只要是经我手长大的,我必要给她们最好的。呢喃只差一步就要与小冯翊王定亲了,想必向娘子听说过吧!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向娘子分明是位有德行的女医,何必苦苦与她作对,抢夺小冯翊王呢。”
所以来前的预感都应验了,大长公主这回传召她,必定是要让这件事有个说法了。
南弦定了定神,俯身道:“殿下恐怕是误会了,我与小冯翊王之间清清白白,并无牵扯。前阵子市井里流传的谣言,说我是小冯翊王外室,这全是无稽之谈,请殿下不要相信。”
大长公主一哂,“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你说你与小冯翊王之间清白,这话,我听着着实觉得不可信。”
毕竟第二日的淤青,明明白白就在她手腕上。阳起石的药性在神域身上发
挥,他就算是个神佛,也定会凡心大动。忙乱之间弄伤了她,这不是兔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现在自证无辜,在大长公主看来全是狡赖。
大概因为被说得太多,南弦其实早就没有了辩驳的意愿,不过平静地重申:“我与小冯翊王,由来都是医患之间的关系。他中了毒,或是病了,来找我解毒医治,如此而已。()”
大长公主哼笑了声,是吗?向娘子果真对他没有别的意思?他被囚禁在骠骑航,如此重罪,你怎么还想着去探望他呢?△()”
南弦噤了下,发现好像真的无从辩解。她的担心早就过量了,如果只是泛泛之交,又怎么会为他牵肠挂肚至此。这回大长公主逼得她不得不正视,自己一直回避,既想自保又控制不住情绪,实在犯了大忌。再想寻找借口搪塞,却是无用功,别人三言两语点破了她的私心,她表面伪装得再镇定,那张面具上终究也出现了裂纹。
大长公主轻蔑地瞥了瞥她,“你这小小女医,着实是不自量力,呢喃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敢与她抢。这次既然把你召来,你就别想再回去了,你也不必怨天尤人,怪只怪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害了自己的小命。”
话才说完,从门外进来两个家仆,满脸凶狠地朝南弦扑过去,一下把她制服了,往她脖子上套上了绳环。
恰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兵戈之声,院子里脚步来往飒沓,听着很是让人心惊。大长公主站起身问:“出什么事了?”
门外的仆妇忙进来回话,说小冯翊王的卫官不知怎么闯进来,见人就打,前院的戍卫拦不住他们,已经闯进后院来了。
正惊慌失措的南弦听了,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挣扎着想回应,可惜被人堵住了嘴,发不出声来。
两个家仆骇然望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是领教过那几个莽夫的,让家仆先把人押进后罩房,等风头过了再行发落。
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陈岳屹与三名卫官闯进了园中,大长公主见状出门呵斥:“你们要造反了不成,竟敢私闯我的府邸。”
有时候实在是不明白,神域从哪里弄来的这些骄兵悍将,一个个都不怕死,胆子比牛还大。上回闯进花厅带走了他,这回又想重来,好在府里加强了戍卫,大长公主心里有底,厉声道:“将他们给我拿下!”那些戍卫便操着刀剑扑上去,结结实实把这四人围住了。
大长公主舒了口气,料想这次总会万无一失了吧,一人一刀也能把他们砍成肉泥。结果还是低估了他们,这四个人,打起架来像不要命似的,就算身上受了伤,血赤糊拉地,也一刻不曾停止战斗。
眼看府里的戍卫要顶不住了,大长公主慌乱下往后退了好几步。陈岳屹手里提着刀,刀尖指向大长公主,“请问殿下,向娘子何在。”
大长公主虽心惊胆战,面上却不动如山,“什么向娘子,我的府里哪里有什么向娘子。”
她不肯承认,分明是想把人扣下,陈岳屹转动手上的长刀,他可不管对面的人是什么身份,哂道:“我等是看着
()向娘子进来的,如今人不见,莫非殿下是想对她不利?”
大长公主推开了两边搀扶她的傅母,愤然道:“一派胡言!既然你一口咬定人在我府中,那你就将她找出来。若是找不见,今日一个都别想离开,擅闯大长公主府邸是死罪,杀无赦!”
剩余的戍卫听令又要一哄而上,却见西北角青烟混合着火光扶摇直上,有人大喊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陈岳屹等人交换了下眼色,回身直奔后罩房,那间着火的屋子门窗紧闭着,有人影投在窗纸上,不由分说便上前一脚把门踹开了。里面很快奔出个蓬头垢面的人来,脸被烟熏得漆黑,但一眼就能认出,是向娘子无疑。
大长公主见败露了,恼羞成怒,没想到这医女敢赌生死,为了引他们注意,自己身在屋内也敢放火。这回是绝不能善罢甘休了,咬着槽牙道:“将这些狂悖之徒格杀勿论,事后重重有赏!”
府中戍卫顿时奋起,一时刀剑往来铮鸣不断。
眼见走不脱,只好兵分两路,王府卫官都是经过严苛训练的,前面三人横起刀就是铜墙铁壁,一路防守退到角门上。陈岳屹终于能够带上南弦全身而退了,待他们往巷道尽头跑去,这三人才抡起长刀大战起来。
南弦边跑边回望,“他们怎么办?”
陈岳屹只管拉着她往闹市方向去,一面道:“他们自有办法脱身,放心。”
逃跑也讲究技巧,春日的街市上,到处都有饭后闲逛的人群,大长公主府的戍卫若是追杀他们,目击的人便多了,这位一向明哲保身的大长公主,经不起这样的议论。
果然,那些戍卫在抵达街市之前,像青烟一样隐匿了。南弦到这时才放下心,身上早就大汗淋漓了。
今晚的经历,回想起来堪称悬异,所幸那两个家仆把她推进后罩房后就走了,要是当机立断收紧她脖子上的绳环,那她此刻怕是已经与阿翁阿娘团聚去了。
陈岳屹手上的刀还不曾收回来,引得很多过路人侧目探看。南弦低头打量,才发现有血顺着护腕流向刀刃,然后一点点滴落,在青石板上凝聚成了一滩血泊。
她不由一惊,“陈校尉,你受伤了。”
作为武将,这点伤不算什么。陈岳屹勉强扯了下唇角,“小伤而已,向娘子不必担心。卑职奉大王之命护卫娘子,娘子不曾出事,卑职就能向大王交代了。”
南弦听得心酸,卫官的出现简直如神兵天降,若是时机不是掐得正好,她也不能活命。他们是神域身边的人,却会跟到大长公主府来营救她,想必都是神域事先安排好的。他自身都难保了,竟还想着护她周全,上回的言之凿凿看来不是随口一说,是真的上心了。
只是眼下不是伤感的时候,那三名卫官不知道怎样了,卫官长的伤情也不轻,得赶快医治才好。
四下看看,想找个患坊替他包扎,但陈岳屹脚下没有挪步,反而回身朝着东长干的方向眺望。原来东长干里火光冲天,把半边天幕都照亮了,他嘲讪道:“烧起来了,火头还挺旺。”
南弦却有些担心,那把火是她放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万一把整个大长公主府都烧毁了,那可怎么办?”她说着,看了陈岳屹一眼,“大长公主会不会把这件事闹上朝堂?”
陈岳屹的眼瞳里有火光跳跃,不屑道:“闹上朝堂说什么?说她扣押了娘子,要杀娘子,所以娘子放了把火逃出来?还是控诉我等,无缘无故潜入她府邸放火?只要她敢声张,我就敢与她对簿公堂。”
如此想来,大长公主也只有哑巴吃黄连了。但南弦清楚地认识到,神域被囚禁在骠骑航绝非长久之计,他若是出不来,后患便无穷。大长公主这回杀不掉她,还有下一回,即便燕家娘子与神域的婚事不能成,她也不会放过她了。
但不知为什么,陈岳屹总是侧眼看她,她迟疑了下问:“陈校尉,你有话要说吗?”
陈岳屹摇了摇头,提起刀送到她面前,那刀身被打磨得铮亮,霎时一张漆黑的脸孔出现在眼前,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忙卷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皮,讪讪道:“先前点火,总也点不着,我就吹了两下……我们回南尹桥吧,先替你包扎,再等那三位卫官回来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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