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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还没有这么快,医生说建议再在京市待半个月,半个月后复查没问题就真的没问题了。”
季秉琛点点头。
他的目光在祁染脸上逡巡,就像是看不腻一般,用难过而忧郁的视线描摹着她的脸。祁染伸出手拉过他带着腕表的那只手,轻轻解下扣子,看着那狰狞的伤疤。
就像是自己丑陋的一面暴露在了她的面前,那一刻季秉琛竟感觉有些害怕,他想要收回手,但祁染牢牢地捏着他的手腕,眼神如有实质,烧得他筋骨生疼。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恨我自己,”季秉琛轻声说,“如果不是我,这些年你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祁染笑了笑,松开了他的手。
“季秉琛,我不恨你,”她认真地说,“那五年中我做的事情,并不全然是在求你原谅。我是在为婉莹难过。”
“是,站在你们季家人的立场上来说,我的确该死,我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在那天陪着婉莹死去,而不是独活下来。可是你知道吗,那天躺在手术台上我差点死掉的那一刻,我看见婉莹了。她站在我身边,拉着我越过一条很宽敞的河。”
“直到河水没过腰腹,没过胸口,我从来没挣扎过。我相信婉莹不会害我,更不会恨我,果然到达目的地后,她埋怨地对我说:‘为什么来得这么早,说好带着我的份好好活下去的’。”
那是八年间祁染做过一个最好的梦,梦里是她年少时的挚友,在生与死的交界河上,作为她的桅杆和方向舵,带她走向希望。
季婉莹是那么善良温柔的女孩,祁染知道,如果那天死在歹徒手下的人是自己,她也绝不会怪罪婉莹,就像婉莹绝不会怪罪她一样。
泪水断了线般滑落,祁染抹了一把眼泪,对同样怔怔地流下泪水的季秉琛说:“所以你知道了吗?我现在不是为了我自己活着的,我是为了婉莹活着、为了茜茜活着、也为了陆识活着。季秉琛,你觉得婉莹会想看到你的死吗?”
“我原谅你了,活下来吧。”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季秉琛,再见。”
陆识拳头攥紧又放松,他看见祁染红着眼眶走回来,险些下车去揍季秉琛一顿。
祁染发现他有些时候只是看上去很成熟,实际上也十分冲动,她无奈地说:“你都打了他好几顿了,人家现在身上还有伤呢,你行行好吧。”
陆识撇了撇嘴,不满道:“你怎么还偏袒他呀,到底谁是你、你男朋友啊!”
“是陆识啊,”祁染看着他的侧脸,感觉有些好笑,“还能是谁。”
“是我,”茜茜举起手,“我是妈妈的男朋友。”
她显然还不懂男朋友这个词的意思,陆识把她抱在怀里揉搓了两下,恶狠狠地说:“不,就是我!这辈子都是我,你想当她男朋友,不可能!”
“茜茜是妈妈的小宝贝,”祁染笑盈盈地说,“男朋友可不是什么好当的职位,让舅舅来吧。”
“好——”
“茜茜也该上幼儿园了,”陆识开着车,一边说,“等我们开春去给她找个?”
“没有这个季度上学的。”祁染有些无奈,“等回南方吧。”
耐寒的鸟儿并不是不向往春天,无论如何,温暖的南方才是祁染心生向往的地方,她从小在南方长大,直到大学认识了季秉琛,才会选择在这里定居下来。
有得选择之后,自然不会再留在这儿。
半年后。
“姐,你一定要来呀,”陆潇潇可怜巴巴地说,“我都没几个朋友,你要是不来,一桌都坐不满!”
祁染正在带着茜茜玩水彩颜料,闻言忍不住笑:“怎么可能,你这个小丫头朋友还会少?”
“别理她,”陆识无语极了,从茜茜的嘴里抠出一块积木,横眉竖眼地对她点点点,茜茜根本不怕他,反而对他吐了吐舌头,“染染,你想不想去?”
“要去的,这可是你表妹。”
“潇潇姨姨!”茜茜手疾眼快地抢走电话,兴奋地大喊,“你要结婚啦!新郎是谁呀!”
陆潇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一个八卦的、鸡毛的、喜欢到处听小道消息的男人在一起,但她被茜茜的语气带得格外开心起来:“是你娄明叔叔!茜茜宝宝,你来给姨姨当花童好不好?”
“当花童有什么好处吗?”这句话是陆识说的。
“哥!”陆潇潇哀嚎道,“别人哥哥恨不得给妹妹多攒点嫁妆,怎么你还哄着茜茜从我这儿掏钱?!”
“两千,”陆识面无表情地说,“一口价,不给不当了。”
陆潇潇一咬牙:“行!行!算你狠!我这就叫娄明去卖个肾,他一毛钱都挤不出来了,现在还在想怎么还银行的房贷……”
“别卖惨,”陆识迅速把手机塞回给茜茜,“跟姨姨说谢谢红包,新婚快乐。”
茜茜乖乖照做,听到姨姨咬牙切齿地夸她一定是最漂亮的小花童,火速挂断了电话。
祁染哭笑不得,不知道是不是陆家人血脉相传的逗趣,明明茜茜是她安安静静养大的,偏生性格变得风风火火。
她亲了亲茜茜的小脸蛋:“那就去吧,咱们茜茜这么漂亮,做小花童真是便宜娄明了。”
陆识在粤市买了一套房,茜茜也顺利地入读了这边的幼儿园,她虽然比别的小孩都晚一年上学,却从来不害怕也不胆怯,长得生龙活虎。
有时候看着她,祁染会想起那张记忆中有些模糊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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