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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朝阳空村（第1页）

留仙镇与朝阳村几乎直线相隔的这一带山脉是土质方山，海拔不高，骑马行山并不困难。七月十五，月华如昼，浓重的墨绿色和灰褐色的山体延绵不绝，只是在白月光的笼罩之下有几分森然。

“我们又回到这里了。”面对路旁这块被刻了三个记号的石头，我们纷纷下了马，易寒萧无奈地宣布这个人人知道的结果。

“这一路都是沿着山脊行走，怎么会？难道……”伏先生自言自语道，仿佛是想到什么，对易寒萧说，“请易公子遣暗卫往两边山谷去寻一寻是否有墓地。”

看到易寒萧挥了挥手，一部分暗卫分为两队各自往两侧山谷寻去，我问伏先生：“可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伏先生点了点头道：“我估计附近有墓鬼。”

“墓鬼？”易寒萧重复道，“墓地里的鬼？”

“顾名思义，正是如此。其实墓鬼是很安分的鬼，轻易不伤害人。他们喜静，不喜欢被生人骚扰，一旦被骚扰可能会惩罚骚扰他们的人，比如鬼打墙，让人原地转圈，走不出特定的区域；又或者只是出飘荡的鬼火，吓唬人。”伏先生耐心地解释道。

“鬼火”一说在我原来所处的时空已经有了科学的解释，就是有机体分解所产生的气体与空气中的氧气生化学反应的结果罢了，多于夏季夜间。有时候更吓人的是，“鬼火”还会追着人走，这也是因为磷火很轻，在有风或者人路过带动空气流动，磷火跟着空气一起飘动，甚至随着人的步伐，时快时慢、时走时停都不足为奇。不过奇怪的是，夏夜的温度远没有白天高，不知为什么磷火没有在白天燃尽？

“原来鬼还有那么多种类。”我回了一句，并不打算科普“鬼火”的来源，“我还以为所有死去的人都只是称为鬼。”

“百鬼夜行，原来确有其事。”易寒萧慨叹一句。

很快，两边的暗卫都回来了，查探结果是左边山谷有大一片墓地，从坟包数量看来，不下百个。伏先生闻言脸色一变，喃喃道：“怎么可能？”

“先生，可是哪里不妥？”易寒萧见他如此颜色，不禁问。

“公子有所不知，堪舆之术认为阴宅须‘入山寻水口，登穴看明堂’，明堂即墓穴前方一片平整开阔的地方，谓之生机勃勃，前途无量。反之，墓地设在窄小局限的山谷，怕是事有隐情，冤魂不散。”伏先生担忧地说。

“可有墓碑？”易寒萧问暗卫，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又问伏先生：“依先生之意，这可如何是好？”

“无解。唯有天亮再出。”伏先生无奈地下结论。

“可是……”易寒萧看了我一眼，我猜他是在担心我们若是无法在三日内回到沉城，我身上的玄阴之气会引来鬼魂缠身，可如今也再无他法，他继续道，“那便天亮再走吧，距离天亮大概就三个时辰，时间来得及。大家也好好休息一夜，养精蓄锐，白天更好赶路。”

因为是在山里，也不怕招摇，十几个暗卫都到了明里，他们很快支起了几堆篝火，分批休息和守夜。虽是夏夜，可山里到底凉，我裹了一件披风坐在树下，不远处一边是燃得正旺的火堆，一边是正低声商量着什么的易寒萧和伏先生。

连日来马不停蹄地赶路，我整个身子骨跟散架了似的，不过刚坐了一会儿，眼皮便开始打架，听着山间虫鸣和枯枝燃烧哔啵作响的声音，很快便陷入了梦境。

又一次，烈火焚梦，一样的祭坛，一样的被火焚之痛。可这一次，我看清了对面高台之上的其中一人，赫然是易寒萧，他被绑在型架上，动弹不得。不知怎的，一阵阵利箭破空之声刺入耳畔，我感觉到一阵冲天的杀气，未待反应，十数支利箭朝着寒萧正面直击而去，全数没入他的胸膛……

“寒萧！”我大喊一声，睁开双眼，看见晨光熹微，不远处靠树而眠的易寒萧几乎弹了起来，冲向我，神色焦急地问：“我在，我在，怎么了？”

看着他充满生气的脸，我暗暗舒了一口气，道：“没事，做了个噩梦。”抬手欲拭去脸上的汗水，却现手里多了一个物件。

寒萧接过我手中的物件，细细端详。这是一块铜制的令牌，约成年男子三指宽，令牌上附着铜绿还有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一样，一面刻着一个图腾，像是多个三叉戟的组合，另一面……是篆书的“莫”字。我和寒萧面面相觑，这是……

易寒萧唤来轮值的暗卫，询问这一夜的状况，却未得任何异状。

伏先生看过令牌之后，斩钉截铁地说：“这是前莫家军的令牌，且出自离姑娘生父麾下。”他是明宸的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奇怪，可是他如何辨别得出是我生父军中的？

见我们面露疑惑，他解释道：“我族中叔伯曾是莫家军随军军医，所以对此很清楚。”

天色转亮，山谷中一个一个隆起的坟包已经清晰可见，伏先生望着山谷中的，面色庄重，怆然道：“这山谷里埋的，十有八o九是莫家军，十多年前便被撤掉编制的莫家军。可是，为什么，一群将士葬身于此成了墓鬼？”

“听说，心离与千仪长公主有八分相像，这群始终不曾投胎的墓鬼将莫家军令牌给了一个与他们的将军夫人相像的女子，这也许是某种求助的讯号。”易寒萧缓缓地说着。

我对我这位大将军生父几乎一无所知，我只知道旁人眼里的他。在天下多数人眼里，他是含冤莫白的一军大将；在挚友眼里，他是个忠肝义胆的大丈夫；在娘亲眼里，他是她宁舍皇家荣耀也要守护的丈夫。可同时，也因为他的自以为是，令娘亲在长怿侯府抑郁孤独而终……然而，娘亲并不怨她，真正的心离还盼着为生父洗刷冤屈，还莫家一门忠烈一个清白。

如今，心离的这个愿望即将达成，相信她在天之灵得以安息了。至于生父，红姨说他尚在人世，如今是一位隐姓埋名的大侠，当初玄州窑洞之事还救过我……我终究是莫家的子孙，如是想着，我在心里默默地对山谷里的坟包道：各位将士，不知诸位将令牌交到我手上意欲何为，我能做的，只是求人查清楚你们葬身于此的真相，让你们魂归故里。将想法告诉易寒萧和伏先生，得到认同，前者表示会向明宸禀明此事。

继续赶路，此后一路顺畅，令人意外的是我们休息了一夜，竟然能在太阳落山前到达目的地，比预计整整快了三个时辰。也许，是那些墓鬼帮我们“缩地成寸”了。

我们在朝阳村五里外的一个茶铺暂停了下来，派了暗卫前去查探朝阳村的消息。之前沈默送岳黎回沉城便遇到阻挠，有暗卫受了伤，但对方也没讨到好处。沉城那封急报上还让我们易容进朝阳村。

这一趟，暗卫们走得很久，去了四个，只回来一个，我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难道宋家人杀了他们？回来的暗卫没有负伤，只是日常面瘫没表情的人此刻一脸惊恐，等他缓过气禀明一切时，我们也惊呆了。

朝阳村空了，家家户户一个人都没有。暗卫在入夜之前往邻村去打听，村民说，踏入七月十四子时，大家都被鬼魂滋扰了，朝阳村那边更是闹了一夜，隔了几里地都听得到他们的惨叫哀嚎，一直闹到天亮。紧接着，全村人拖家带口背着家当各自散去，只一上午，便走得干干净净。

后来，暗卫趁着天黑，鬼都出动了再探朝阳村，结果被上千男女老少的鬼给围住了，但鬼魂并未伤人，只是用各种方式捉弄吓唬他们，于是四个人被冲散，没想到只有他逃了出来。

“他们三人应该没有性命危险，因为一般的鬼都不会轻易造杀孽，否则阴曹地府投胎之时，必遭清算。”伏先生倒很有把握。

“可是无涯也说了，部分鬼魂滞留阳间过一定期限便会魂飞魄散，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了自保会做出什么事？”易寒萧却是担忧。

我沉吟道：“无涯说的期限是四十九日，现在才不过两天，还不到那个地步。看来那些阴间的朋友比无涯想象中要早了许多感知到沉城入口了，不然不会把朝阳村都占了。”

“宋家人搬离，一半是因为这些鬼魂，一半是因为冥魅庄的事。”易寒萧透露一个消息，“他们和冥魅庄勾结之事，我们的皇上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

我心里忽然冒起一个念头，他们虐死顾家暗卫的事还没了，逼简丹对我下毒、害得明宸差点葬身半步多的事也没了，忘川河畔石怪为了救我们散尽功力坠入无间地狱的事也没了，别说明宸不放过他们，我也等着我有能力以牙还牙的那一天。

不过，无论如何，此刻最重要的是，回沉城。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些阴间的朋友们。”我饮牛般灌下一碗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