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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研拳（第1页）

洞庭怪叟所言果然不差，楚云枫身上的内伤一天天好转，待到第四日真个已再无任何不适。伤愈之前，一天中总要出现三两次眩晕，而今由朝至暮整整过去一日都没曾再有过不适。到得第五日，洞庭怪叟见云枫面光红润又神采奕奕，搭脉一号，知其体内气息已尽转畅通，更已将早前那大量积存在体内的本不属于自己的阴寒之气转化为己用，大大提升了自家内力。洞庭怪叟心中欢喜，便即拉着云枫，二人单独又去了一处极为隐秘的洞穴，说是这就要传授早前答应传授给云枫的武功。云枫随怪叟进了那穴之后，只见石壁上纷乱复杂地绘满了各式各样动作不一的人形图案，见到许多招式似曾相识，微略一忖，心下便即恍悟，知道这里一定便是早前赵德所说过的那个洞穴，想赵德那一套玄奥莫测的高深拳法定然便由此处习得。云枫心中做如是想，嘴上却是并不道出，乃是怕洞庭怪叟听得自家武功早已在无意间被外人习去后会心生不快，更怕会因此给赵德惹来麻烦。当下，便干脆装作只是第一次见到壁上武功，未等怪叟话，便似是非常惊喜般自行参看起来。研看之中，楚云枫竟现，虽然许多招数乍看上去与赵德所演练的无异，但仔细一加揣摩，却又是比之赵德所练更加深奥了一层，想必是由于赵德资质有限，当时只记住了拳法形态却并未真个领会其中神髓的原故。再看之下，云枫又是现，许多招式竟还在原来的基础上做出了不少改动，而其中最为明显的地方，便是早先招式中所有出拳的地方都改为了拍掌，不少以刚制刚以强克强的地方也都改成如太极拳一般的借力打力卸劲反撞。云枫之所以看出这些都是做过改动的，是因为那石壁上的许多图画都凌乱得很，实经过反复遮盖叠画过了。看到这里，云枫方才忍不住出一声惊“噫”。洞庭怪叟拈须静立一旁，好半晌都不作一声，只任凭云枫自行去参研，直等到其出那一声惊呼，这才呵呵笑道：“怎么？有不懂之处了么？哈哈，来，指给我看，待我帮你解说。”

云枫看看洞庭怪叟，又再转目看看石壁上的图画，这才摇头说道：“哦，不是，晚辈尚还未有不懂之处，只是……”

“什么，这些你竟都能看得懂！”

怪叟打断云枫话语惊讶地叫了一声。要知，他自认为这些武功实在高深玄奥得很，一般人绝对不可能窥懂其中奥意，本自忖云枫望壁揣摩了这许久才现疑难已算相当了得，不想其之后竟说出“没有不懂”

之话，如此不觉更是吃惊不已，心想：难怪他早前能够打出那等连我一时间都参详不透的拳法！想着，眼中不觉地向云枫投去几分嘉许。忽然，又想到云枫方才话本没有说完，似乎尚有后话，便即又问道：“哦，你刚才说‘只是’什么？”

云枫闻言一笑，回道：“师叔，哈，请您勿要误会，并非晚辈资质了得、参悟力极高，只是晚辈方才见了您这套武功，越瞧越觉得与家师所授的太极拳有些相似，两下拿来一比照，竟是许多处都大同小异。惟不同的地方只是，家师的太极拳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而前辈的这套掌法则是以不断地闪转腾挪、招式上的复杂多变、一变再变而见长，似乎每一招的变化和后手都不是固定的。不过，这两种武功却又都是以巧胜拙，以自身纯阳的内力带动自身的招式，将自身的功力与精神融入招法之中，同时也将招法融入了自身的精神与功力中。”

“哈哈哈哈，”

洞庭怪叟听了楚云枫的一番见解心内更加赞赏，禁不住放声笑赞道：“好，好孩子，你能够有如此这番见地，确是不俗了，比老夫年轻时强出何止百倍。哈哈哈。”

正说间，又记起云枫所说的张三丰传授的拳法，便又问道：“哦，对了，你方才说……老夫这套掌法与你师父的拳法很是相似，那个叫……你说叫什么拳？”

云枫仍自含笑道：“回前辈，太极拳。”

怪叟轻捋胡须，在口中反复吟念着“太极拳”

三字，似乎他竟能够从这三个字中再悟得一番境界一般，良久，才道：“那……你能否给老夫演练一番。”

跟着忽又想到有些不妥，便赶忙又改口道：“哦，不，不用了，你未经师父应允……”

岂知云枫却道：“前辈是晚辈师叔，师叔吩咐，晚辈遵从便是，料想师父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怪责的。”

当下，略一调息吐纳，身形微地一霎，便摆开太极拳之起手势，跟着，即从招“白鹤亮翅”

直演至末势“十字手”。云枫的太极拳，自从得了哑汉战百夫的指点之后，已较之早前有了突飞猛进般的进步，虽然若想真正赶上乃师张三丰那等境界还颇有不足，但于拳法上却已是基本融会，叫人看来，已很难再寻得出破绽之处。一套拳法演练完毕，洞庭怪叟不觉大笑，赞道：“哈哈哈，孩子，那日你与老夫对斗时，施用的便是此拳罢。啊，如今看来，那日你所用的却是比现在拙劣得很啊。嗨，只是老夫一时被你唬住，反将那套拙劣的拳法当成了高深莫测。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啊，哈哈哈。想你那日如若是真正将这套太极拳挥出来，老夫想必真个便要在二三百招开外才能摆脱你了哟。然你却又为何并不用自家真功夫呢？难道是看不起老夫么？”

“晚辈不敢！”

云枫当下便紧忙将那日方一交上手时，心中的顾忌与想法言道了一番，最后还跟道：“那日晚辈实在是歪打正着、误打误撞、瞎……”

说到最后一个词句时，立时想到说出来实在是大不敬，便急忙收了口。洞庭怪叟却是笑接道：“瞎猫碰死耗子，哈哈哈，不错，正是。”

说罢，便与云枫欢笑作了一团。笑罢，洞庭怪叟又自琢磨起来，嘀咕道：“太极，太极，呵呵，三丰老兄的见地果然还是高我一筹啊，这名字起得就颇含深意呀！嗯，太极，想来此拳叫三丰老兄打来，便又是另一番境界了，一定更为出神入化。”

云枫道：“不错，师叔所言极是。”

当下，便又将师父张三丰演练太极拳时的诸般玄妙向怪叟叙述了一番。怪叟听后，连连顿，道：“不错，不错，这才是老兄为此拳起名太极的真正用意，就连我，都是深受启呀！”

后见得云枫面上很有些茫然，便道：“哦，这样罢，我先给你指点了这石壁上的武功，等你将这些都融会之后，我再给你说解你于那太极拳上与你师父的差距所在。哈哈，最后嘛，咱们相互参研参研，看看能否将这两套武功相互转化彼此包容，再另创出一套更了得的东西。嘿嘿，你看如何？”

云枫一听心中大喜，当下点头应道：“甚好甚好，如若真能如此，想师父他老人家也会相当高兴的。”

洞庭怪叟抚髯道：“哈，说不定啊，日后你还能做你师父的师父呢！”

云枫听得神思一震，连忙摆手道：“这个晚辈可是不敢，师叔勿要折杀晚辈了。”

洞庭怪叟打笑道：“玩笑话，别当真。哦，再说了，这武学一道，本就是能者为先，即便是尊长之辈也都要时时不耻下问才好。哈，来来，我先给你指点掌法罢。”

当下，洞庭怪叟便为楚云枫说解起石壁上每一个招势中暗藏的后手和可能在不同情形下变幻出的不同之处。别瞧那石壁上的小人图形仅有三四十幅，但将每一个招式拆解详尽之后，整个一套掌法竟是无端多出了成百上千的变化。如此，也不得不说洞庭怪叟心胸之中于武学一道的博大精深了。好在，云枫记忆和理解的能力尚算不差，又有太极拳做根基，学习起来并不很困难。但饶是如此，却也是耗费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才将一整套掌法记忆得滚瓜烂熟丝毫不差。其间，二人只草草地吃了一餐童未泯送来的中饭。这之后，洞庭怪叟便要童未泯不必再来，而云枫也是托未泯转告娉婷说今日自己便不去陪她了。童未泯识得大体，便真的没再来打扰二人。如此，又过去一个黑夜。怪叟与云枫二人果真凭借彼此对武学的理解，将太极拳与那石壁上的掌法相互融通，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另外创出了一套新的拳法，此拳法仍以太极拳作为根基，内中加入了许多原来太极拳所没有绵密莫测的变幻，竟俨然成为了一套全新的太极拳。二人整整苦研了一个昼夜，直等得洞外又一次射入白光，这才告停，彼此相视一笑，同伸了个懒腰。云枫道：“哈，师叔，一日的辛苦，终算大功告成了。”

洞庭怪叟却是先低头寻思了片刻，后道：“不，尚还欠一些画龙点睛之处。”

云枫喜道：“哦，真的么？师叔，晚辈实在想不出咱们这拳法还有什么漏洞了，请您指教。”

洞怪叟神秘一笑，说道：“漏洞当然是没有。哈哈，只是方才那外间光亮照进来的同时，我脑中也是灵光一闪，忽而想到如何做，才算得真正的‘太极’。”

云枫闻言微喜，便跟道：“晚辈洗耳恭听。”

洞庭怪叟接着道：“现在想来，咱们昨晚一宿所研创出的招式似乎都没什么大用了。”

云枫登时大奇：“什么？没用？这……这是怎么说的？难道咱们昨夜都白辛苦了？”

怪叟摆手道：“非也。相反，咱们昨夜的辛苦太有用了，给我方才那一闪而现的想法奠定了厚实的基础。”

见云枫越听越是茫然，忍不住一笑，接着道：“哈，是这么回事。方才我竟想到，这‘太极’二字，实际所指的乃是‘物极必反’之意呀！想这以柔克钢、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实都是如此道理。实际上，并非是真正做到了柔弱、静止、不变，而是将钢、动、变挥到了极至，这些东西的极点便是与其本身看似相反的东西。所以，这‘太极’并非是以低级胜高级，而是以事物的更高层次击败事物原来那相对高的层次，实际还是高级击败了低级。方才我所想的便是这些。按照这一思路，咱们再反思昨夜一宿所创。试想，这绵密复杂的招势变化如若也挥到极点处，那将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云枫听得目中一亮，恍然道：“师叔您是说，这些复杂的东西变幻到最复杂之时，反而会变得简单纯朴。”

怪叟击掌笑道：“不错，正是如此，哈哈哈，这便是反朴归真的道理。当招势变化到了极点时，它便已经不再是招势，任何一个心领神随的动作都可以成为招势。”

云枫面上不禁大喜，说道：“啊，是了，师叔，我明白了。您的意思便是，昨夜咱们所想到的一切，今日都应尽数忘却，只要理解了其中的奥意便可。日后对敌，根本不必拘泥于招势本身，要度势而变，信手使来的任意一个动作都可以是一记相当厉害的武功。”

怪叟大笑道：“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啊，便是这个道理，哈哈哈哈。”

登时间，老少二人再又欢作一团，彼此弹冠相庆，为能参悟出如此武学的高深真谛而感到万分激动与兴奋。正直此时，蓦地里听得一个女声惊呼，声音听来颇为飘渺，似乎传自山的背面。云枫与洞庭怪叟同是一怔，想到既然那声音传自山背，便十有八九是娉婷所，由此猜想那边可能生了变故，同叫一声“不好”。叫声方落，云枫由于心悬爱侣，当先便由洞穴中飞蹿而出，夺路向后山掠去。洞庭怪叟心中也端地着紧，紧随着云枫飞掠了出来。正是：惊喜方平转，又再引惊魂。欲知娉婷那方究竟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