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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
说起来他们两家也曾诚心结好,桓家女又嫁了他外孙周王,他本不该将这件大事捅出来。然而桓凌先不念亲戚之情,上书掀了兵部的桌子,又到边关抓查了他家的子弟门生,也就别怪他心狠在后了。
马尚书深深吐了口气,唤来家人添水磨墨,提笔给贤妃娘娘写信。
两家已然闹到这地步,他总要提前给女儿知会一声,以免桓家的事传进宫里,桓氏闹起来,有伤周王的脸面。实在不行,这王妃不要也罢,反正她嫁入宫也没多久,腹中没有皇室骨肉,便离婚也不麻烦。
他看着那封信上的字迹一点点晾干,折起来放入信封内,回头望着桓侍郎府的方向——那桓凌不知如今是在宫里还是在家里,是否正向他祖父炫耀自己整饬边关的能为?
他也只能得意这一两天了,只希望那些御史言官早日上书弹劾桓家祖孙,叫他们也体会一下他困在府中的艰难。
而此时桓凌却既不在宫里,也不在家里,而是到了宋家。
他在边关一举拿下数员将军、指挥,回到京里便搅起一阵风浪,挟裹着整个刑部院和大理寺的人都开始加班,翰林院上下也预备着加班。然而他本人被召到御前奏对,缴上了这几个月记录着兵器、粮饷帐目和实物中查出的错漏的文书后,便领了加封先父为奉直大夫的诏令回家,请兄长开祠堂,将诏书供了进去。
顺便祝告父母,他已经和师弟两情相投,望父母保佑他们两人早成就好事。
虽然他们男子只能结契兄弟,不像女子那般三媒六聘、花轿迎门,但也须得好生准备一番。也不知宋家伯母与嫂嫂们进京没有,可曾奉着祖先灵位进来,能让他跟时官儿并肩在灵前叩拜……
他默祝许久,回去收拾了从边关带来的皮张、胡麻油、风羊肉、干黄花菜、甜杏仁、京杏干、新小米、药材、烧酒……把该留给家里的留下,又挑好的用小篓干干净净地装着,叫人套了马车带到宋家。
他是一早回京的,御前答对半日,回到家天色还不晚,祖父、伯父都不在家,堂兄们自然管不得他这个正四品朝廷要员,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套车离去。
他到宋时那小院时,正是下午该散值的时候,院门却紧闭着,里头不闻人声,不似平常总有人在门房盯着,随时准备待客的亲切模样。他在边关收不到宋时的信,只有个鸳鸯尺作鹊桥,但临走之前就知道他们要搬家,见如今大门紧闭,第一反应便是他们已搬走了。
果不其然,多敲了一阵,便有留守的家人匆匆赶过来开门,告诉他夫人与奶奶、小爷、姑娘们进京了,一家人都住在西涯,这两天连宋时散值后都不在这边住了。
娘和嫂嫂们进京,自然是大事。
桓凌喜上眉梢,摸出一块银子打赏了那家人,叫人套上车往西涯而去。不一时到得西涯他亲自看过的宅院,果然见那里外墙已粉饰一新,重新换了一个如意垂花门,雕五福捧寿的门头,墙面粉得雪白、大门漆得通红,一双光闪闪的熟铜环垂在门前,是个兴旺官人家的模样。
他带来的家人去叫门,立刻便有人应了,打开门见是他在马上,便一叠声叫起来:“桓三爷总算回来了,咱们老爷、太太、三位爷们都一直惦念着您呢!”
门里立刻也有小厮往内院通传,敲了云板,把正在安排家务的宋晓兄弟和桓老夫人等都惊了起来。
他回京这样的大事,怎么也不使人说一声,他们好去接人呢!
宋家兄弟连忙换见客的衣裳,命人安排茶点、烧鱼烧肉、去酒楼买现成的熟菜,安排晚饭给他接风。看门的家人不待主家吩咐就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缰绳,牵马的牵马,赶车的赶车,引着车夫将那车礼物送到后院。
桓凌摸了摸袖中的礼单和金尺,正欲进院,却听背后一片马蹄声,急促如乱鼓声踏地,在长街另一头响起。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匹马风驰电掣般奔来,马上一名青衣官人皱紧眉头盯着他,身子前倾,几乎半伏在马上,似要分辨出他的模样。
但在他侧过脸去的刹那,那人脸上的急切和期待便强行收敛起来,紧抿双唇,仍是以那般疾风骤雨似的速度奔到门前,勒住马后却只形容平淡地施了一礼,叫出一声暗藏着几分“近乡情怯”之意的、微带颤音的“师兄”。
桓凌隔着袖袋握紧了金尺,却按捺不住脸上的笑容,拱手答礼,含笑叫了声“师弟”。
这么叫时实在不必添姓氏——时官儿只他一个师兄,他也只时官儿一个师弟,这称呼还能用在谁身上?
两人对着行了一礼,宋时才想起来他没给桓凌写信说过搬家的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之前你在边关,不方便寄信,我还想着今晚你们一家要庆贺,等明天到都察院找你呢。”
桓凌微微摇头:今晚他捅破了马家的天,祖父回到家也只有骂他的,还庆贺什么?唯有在宋家才不会计较那些人的背景,只因他为国家、朝廷做些有用的事而庆贺。
他将宋时的马也交给门口家人,拿出他钦差老爷颐指气使的气派说:“你等去把我车里的东西搬出来。都是些大同特产之物,是我回来时叫人在那里搜集的,京里也难得那么地道的东西。里面别的还差着些,却有几样药材难得,你们好生收拾了,待会儿拿到厅里。”
他是亲眼见过沙场的人,能临阵决断,换将迎敌的人。虽没像宋时想象的狙击过鞑靼王子,可也站在城头看着下面虏寇攻击,跟着诸将一起组织守城防御的人。主持军务久了,自有一股令人畏服的气质,别说那些家人对他言听计从,连宋时都觉得他气质不同往日,威严了许多,进门路上来来回回地多看了他好几眼。
他便大大方方地回望宋时,从袖中取出那把游标卡尺,低声说道:“前蒙师弟请祖父派人捎来此尺,我便日夜贴身放着,不敢稍离。尺中之意我都已解出,故作《鹦鹉曲》答之,师弟可还满意不?”
不不,你解作了!我不会作曲!别说《鹦鹉曲》,上辈子中学就学的《天净沙》我都不会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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