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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的宅子为什么空置了?”马速不快,两个人并肩而行,一边赶路,一边说些闲话。
贺兰定觉得草原上的日子实在太苦了,而怀朔镇虽不如南方的鱼米之乡那般土壤肥沃、水源充沛,但毕竟有“小江南”之称,还是适合种田的。
再者,怀朔镇身为六镇之首,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少,便是做些生意也是合适的。
为什么要死守在草原呢?
“要放牧呢,住镇上不方便。”阿史那虎头回答。
显然他没明白贺兰定的意思,又或者说,贺兰定没有明白“放牧”对于鲜卑人的意义。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一定要放牧?种田不行吗?”贺兰定觉得,虽然种田也很辛苦,但是肯定不如放牧辛苦。而且种田能够养活更多人口,且种田风险也低于放牧。
“那怎么行!”阿史那虎头大惊,一对牛眼瞪得铜铃大,“郎主!你别听那些汉人胡说八道,他们鼓动大家不放牧,是想让我们变成和他们一样的软蛋。”
“可汗也是糊涂,被狡诈的汉人给蒙蔽了。”山高皇帝远,阿史那对高座朝堂的皇帝没什么敬畏感。
“你别着急。”贺兰定安抚着,表示自己没有去种田的打算,“我这不是脑子坏了么,很多东西都忘了,才问你的。”
“对哦!”阿史那想起郎主坏了脑子的事情,淡定了,解释道,“牛、羊、马都在草原上,我们当然也要在草原上啦!”
对于草原人民们而言,牛儿、马儿、羊儿是财富、是希望,而住所、屋子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重要性不可相提并论。
“而且我们喝奶、吃肉,才长得壮实。”阿史那做了个抓捏的动作,“汉人,大腿没有我们胳膊粗,一捏就断了,像柴火棍一样。”
“而且,一到晚上,他们都像瞎子一样的,什么都瞧不见。”阿史那腰杆挺直,骄傲道,“而我们,就算是没有星星、月亮的晚上,照样能射中猎物。”时人食物匮乏,大多会微量元素摄入不足,夜盲症是普遍状况。
阿史那虎头觉得皇帝就是被奸人蒙蔽了,让大家改汉姓,什么都向汉人学,那不是胡来么,就是就是阿史那虎头抓耳挠腮好一会儿想出个绝妙的形容来,“就是自毁长城!要完蛋的!”
话题一时从“为什么不种田”一下子升华到了国家存亡的大事上。
贺兰定记得历史课本上对于“北魏孝文帝改革”的评价,似乎还是挺正面的意义,什么缓和民族矛盾、促进民族大融合之类的。可是眼下,这些个意义还看不太出来,北地的胡人们只觉得他们的可汗脑子被驴踢了。
“郎主,你说对不对?!”阿史那虎头非议完皇帝陛下,还要来寻求认同,完全“无法无天”了。他的这份底气估计是来自于部落里的那些牛羊们——我自己养我自己,皇帝也管不着我!
贺兰定没说是与不是,只道,“取长补短,没什么不好。就怕取了糟粕当宝,那就完蛋喽!”
贺兰定对北魏的历史不太熟悉,但是应该不是个长命的皇朝。反正南北朝时期乱得很,老百姓眼睛一闭一睁,皇帝换人了,都是常有的事情。
贺兰定有些庆幸自己穿越过来的原主是个胡人,草原生活虽然艰苦了些,可辽阔无垠的草原也是最最坚实的托底。在这样一个大混战的时代,家园破碎,命如草芥,自己偏居一隅牧羊放牛已经是幸运了。至少
贺兰定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不去想这个事情的惨状,什么两脚羊,光是想想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了。
“你说的没错,草原是好地方!”贺兰定将恼人的事情打包抛到脑后,朗声笑着。
“就是嘛!”阿史那虎头高兴起来,觉得自己断了郎主的“邪念”,有功劳。
两人带着孩子说着话,快马加鞭不用一个时辰的路程愣是走了一个半时辰才抵达了。
怀朔镇北墙外,五金河河水满涨。河水潺潺,阳光之下,微风拂过,河面波光粼粼。
“金子!金子!”两小孩儿看着河水大呼小叫。
那日挣扎着要从马上下了,扑腾着要往河边去。萨日也露出渴望的眼神。
贺兰定解开胸前的麻布带子,将萨日放下马,“玩会儿去,别掉下河去就行。”
阿史那虎头牵着马,翻着白眼看着不远处玩水的两小孩儿,无语道,“郎主,咱们这样天黑都进不了城!”
贺兰定看着不远处欢呼大笑的两小孩儿,嘴角也跟着上扬,对不耐烦的阿史那道,“反正今日已经晚了,就不着急了。不如想想等会儿进城吃什么。”
哪里还需要现想,阿史那虎头早就想好了,“吃水引饼!”
说起吃什么,阿史那虎头两眼冒光,“听说可好吃了!”说完又有些担心,“万一太贵了怎么办?”
贺兰定道,“贵就少吃点,便宜就多吃点。”贺兰定不知道水引饼是什么,但名字里有个“饼”字,应该是主食,大约不会太昂贵的。
“郎主,你人真好!”阿史那虎头瞅着自家郎主,心中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大约是一种被人宠爱的感觉?
“郎主要是我阿父就好了。”阿史那虎头自语感慨着。
贺兰定:真是谢谢您了!
“那日!萨日!进城吃饭了!”贺兰定唤回两小孩儿。
两小孩儿玩水,小手冻得像胡萝卜。贺兰定捉住萨日的手塞进怀里,顿时像揣了两坨冰墩子。
“阿兄,真好玩儿!”萨日像只快活的小鸟,扑棱着往贺兰定怀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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