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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页（第1页）

再没有了满头珠翠，亦卸去了妖媚浓妆，她一身素淡如山中少妇，带着铅华洗尽的无奈与哀愁，从妆台前回过头来看他，苍白的侧脸一如六年前的春日，她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没有野心也没有欲望，安安分分等待终老，以为一辈子都不得翻身，阴差阳错在竹林边遇到他，犹记得他在风里，苍翠竹海在身一侧，春风带绿来，将他衬做谪仙，飘飘然欲乘风归去。她问：&ldo;你是谁呀？&rdo;你是谁？究竟是谁？或许这一生她从未能看清他。&ldo;你来了‐‐&rdo;她施施然站起身，挽留着最后一分尊严，&ldo;原以为你不会来。&rdo;他再不与她周旋，你来我往猜忌他嫌繁琐，眼前一个死人，没有必要再费心思，他开门见山，&ldo;听闻娘娘召唤，微臣特来听旨。&rdo;她轻笑，&ldo;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rdo;陆焉并不抬头，&ldo;微臣不敢。&rdo;已是不耐。喻婉容走近了，细细看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丝毫变化，&ldo;你同她在一起，也是如此么？如此一张捉摸不透的脸，如此转眼间便另一副模样？&rdo;&ldo;娘娘语义为何？微臣愚钝，听不明白。&rdo;&ldo;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rdo;她自顾自说下去，她自己的戏，独自演完，&ldo;你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哪里是人？我竟也想着你，念着你，可见是宫中寂寞，夜里等得久了，便忘了自己等的人是谁，一时是你，一时是皇上，分不清了，都分不清了……&rdo;眼泪落下来，素衣淡漠在斜阳微光下，一阵恍惚的心碎。而他眼里只有冷漠，无穷无尽的深渊，是葬送她的坟墓。&ldo;娘娘慎言。&rdo;到了这一刻，还要提醒她警言慎行。&ldo;陆焉，你说今日你若亲手杀了我，你的小心肝儿会不会怕了你，怕有一日行差踏错，也要活生生被你捏断了脖子？&rdo;他沉默，非因无言，而是后怕，她点醒他，戳破他为自己营造的轻薄而美好的梦。喻婉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瞧见他刚硬不催的外壳，亦目睹他阒然而逝的温柔，冷硬是对她，那如水的温柔却给了旁人，她等不来了，这一生再也等不来了。&ldo;我恨你，恨透了你。若没有你，我又如何是我？&rdo;陆焉坦然，&ldo;娘娘还是看不透，这宫里哪有情？只有尔虞我诈各取所需而已。&rdo;&ldo;你那小心肝儿呢？也是你假惺惺勾过来做你向上爬的垫脚石？&rdo;&ldo;娘娘，多说无益。&rdo;夕阳落了，归雁惊起。她轻轻唱：&ldo;杨柳拖烟漠漠，梨花浸月溶溶。吹香院落春还尽，憔悴立东风。只道芳时易见，谁知密约难通。芳园绕遍无人问，独自拾残红。&rdo;酒入愁肠，她再也不想、不等、不怨，她要离了这吃人的琼楼玉宇，离了这毒辣的无情郎。最终是归去，千山万水殊途同归。☆、婚期婚期端午刚过，日头一天天毒辣起来，景辞大多数时候闷在屋里，一篇话本翻过一遍又一遍，听着半夏坐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路边打听来的宫廷秘事。慈宁宫的老太监来传旨时她恰好听到喻婉容的死，听说封号没了，品级没了，春和宫冷冷清清似鬼城，她只有一片薄棺葬在荒僻山野，谁立的碑，谁提的字，无人知。隆宠一时风光无限的喻贵妃成了墙角亟待扫去的蛛网，总会有人顶她的位，继续这起起落落的富贵人生。景辞手上的猫眼石珠子转了个圈，窗外的蝉开始了一整个夏天的吵嚷，她想起喻婉容骄傲跋扈的脸孔，是不可一世的，又是美艳至极的，多少唏嘘感叹，都付一句郎心似铁。半夏仍在说：&ldo;听人说是陆大人亲自下的手，一根白绫扭断了脖子，啧啧啧……奴婢光听一听就起满身的鸡皮疙瘩……&rdo;白苏收拾茶具，闲来搭理她一句，&ldo;又找谁打听的？听多了不怕夜里做恶梦？&rdo;半夏道：&ldo;怕呀，怎么不怕？可是于老嬷嬷不是跟着顾大太监来传旨么，西侧间里喝茶非拉着奴婢，一条一条的说得清清楚楚，可烦人了。&rdo;白苏道：&ldo;知道你话多人才专门见fèngcha针的找你说呢，你这听风就是雨的毛病也该改改了，不然真是白长个脑袋，光装相呢。&rdo;半夏撇撇嘴，不服气，&ldo;你知道什么，人是见着我欢喜呢，才专找我说来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