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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

降谷零真的很难不发愁。

他甚至恨不得直接上手敲她脑壳，就像拍电视机一样，说不定可以把人给敲清醒点。

说实话，光是想到鹿岛游未来要当警察就已经很让人不放心了，更别说现在还直接跨越到了卧底警察——她能有那个心眼去当卧底就有鬼了。

演技好有什么用，演出来的心眼子又不是真的长出来的心眼子。

他难以置信地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别说他了，就连和鹿岛游相处不算特别久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忍不住皱起了眉，也没心情继续去管什么演技不演技的事情了——只能说，鹿岛游聪明笨蛋的形象已经非常深入人心了。

她真的是那种很少有的，特别简单纯粹的人。不管怎么看都和犯罪组织不搭配。

萩原研二说话还比较委婉，只是苦口婆心地劝她：“这种事情小游你还是更慎重点考虑比较好吧？卧底警察和一般警察情况不一样，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去当的，现在拒绝应该也没问题。”

松田阵平就不客气多了：“你是会异想天开的，你去当卧底还不如我去。”

诸伏景光则回忆起了自己之前有询问过鹿岛游未来规划，那时候她都还没有明显的方向，不是很能想明白她态度前后转变的缘由：“为什么突然想去当卧底了？”

鹿岛游轻咳一声，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她其实也没特别想当卧底来着：“因为那个人他夸我演技好哎。”

四人：“……”

——因为这种破理由就决定要去当卧底警察的笨蛋能让人放心就怪了！！

于是，既「我们三个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这个话题之后，鹿岛游再一次被这几个人抓着轮番教育了许久。

左耳是“认真考虑小心谨慎”，右耳是“你其实还有更好的选择”，中间还夹杂着几句“你是笨蛋吗”之类的嘲讽。

哦，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现场的系统，一边在她的大脑里全方面无死角地不停碎碎念着『降谷诸伏萩原说得对啊——等等不许说游崽笨蛋，你这个可恶的卷毛！』

一边还在一刻不停且很有节奏地敲着电子木鱼，发出“咚咚”的声响。

鹿岛游：“……”

究竟是我在上课还是你们在给我上课？

鹿岛游越听越郁闷，素来乐观心大的她难得有了些情绪，干脆手一伸捞起之前被她搭在椅背上的黑西服，随后长腿一跨就在座椅上直接坐下，接着又展开外套趴在桌面包住脑袋一气呵成。没几秒的时间，课桌上就只剩下一颗黑色的球在无声宣告着不合作的态度了。

四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一秒过后，松田阵平的脾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接着又唰地一声站起身来，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就要去扯她盖住脑袋的黑西服，势必要把人从里面刨出来。

结果才上前了没两步，就被眼疾手快的萩原研二拽住了衣角：“冷静点，小阵平！”

鹿岛游听见动静，把衣服往上掀了掀，露出了自己被蹭得毛茸茸的脑袋，抬起眼看向松田阵平，眯了眯眼睛，就特别不服气道：“你这种情绪管理还好意思说比我适合做卧底？”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火速起身，将拽衣角改成了拽手臂，还将人往后拖了拖，同时苦笑着看向鹿岛游：“哎，就当是饶了我吧，小游。”

鹿岛游的本意也不是想怼他们啦，她慢慢直起腰，很困惑地开口：“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可以？”

“我也不觉得我的成绩有哪里比你们逊色啊。”

萩原研二望着她那双清澈中透露出单纯的眼神，欲言又止：怎么说呢，小游，这其实不是成绩的问题，这纯粹就是性格的问题。

一定要说的话，鹿岛游好像天生就有一种和他们都很不一样的气场，会给人一种她天生就应该也只适合待在和平而且无忧无虑的环境中的感觉。至于犯罪组织，那种混杂了太多颜色的地方，不适合她这种明亮纯粹的色彩。

如果系统知道萩原研二在想什么，它会给予他高度肯定，并称之为日常番角色的魅力底色。

但现在的它已经无瑕顾忌太多了，满脑子都是「完蛋游崽看起来越来越认真了，她不会真的要去当卧底了吧」这类的纠结。它甚至已经非常悲观地开始考虑如果鹿岛真的去做了卧底，那它该怎么做才能保住它单纯帅气的高人气女配不被垃圾组织荼毒。

好烦，黑衣组织能不能直接爆炸啊。

萩原研二还在那里纠结着措词，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降谷零倒是率先开口说话了：“因为这不仅是成绩的问题。”

鹿岛游听见声音，条件反射性将视线一瞥，落在金发青年的身上，继而微微一愣。

降谷零其实是会比较认真严肃的性格，但在面对她时，他时常会绷不住自己的表情管理。用鹿岛游的话说，就是看起来会更活泼一点。

但现在，他的神色却是她少见的深沉严肃。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沉甸甸的，就好似灌满了水的海绵一样：“你确定你真的想好了吗？想明白在犯罪组织卧底究竟意味着什么了吗？除了要忍受那些肮脏的罪行之外，你极有可能还需要参与其中，甚至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同僚——你真的可以做到这些吗？”

鹿岛游：“……啊。”

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当那双青草色的眼睛脱离了演戏状态时，就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最真实的情感，无论什么心情都会直白地写在脸上，让人特别好读懂。就比如说此时的一点清澈的困惑。

她反问道：“那你难道就可以吗？”

“……”降谷零微微一怔。

鹿岛游抬起食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瞧了眼他，又瞥了眼诸伏景光，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话：“不喜欢不想做这些事情本来就很正常吧，我不愿意，你和景光未来难道就愿意了？大家都是警校学生，未来想做警察的人怎么可能自然而然地融入犯罪组织啊，我们又不是什么心理变态。”

所以，这不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会厌恶，会排斥，会恶心——然后学会忍耐，学会掩饰，学会伪装。

虽然系统经常在她耳边念叨着什么校园日常番，但对于目前就生活在这个世界也没有之前记忆的鹿岛游来说，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哪里是跟别人不一样的，也并不需要这种特殊对待。

降谷零正义感极强，而诸伏景光又生性温柔。这样两个人未来都去做了卧底，那她为什么偏偏得是那个例外呢？

这就是她最真实，也最直白的想法。

去当卧底这件事其实并不是她没有经过思考，拍拍脑袋就答应下来的。她只是在想，她毕竟演技很好。

鹿岛游放下了手，抬起眼环视了一圈周围表情各异的同期们，接着说话：“但是，你们想啊，我的演技毕竟比你们谁都要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