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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
沈流云被应春和叫醒,偏头一看,悬挂的输液瓶已经空了。
他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许是见他状态不佳,应春和提议带他去海边散心,他没有拒绝。
到达海滩时,已经快要落日。
海面波光粼粼,浪潮似许多新鲜橘子爆出的汁液般翻腾涌动。
两人在沙滩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沈流云望着不远处的海,忽然问应春和,面对眼前这片海会想要画怎样一幅画。
应春和以为他是在出考题,答得很认真,说想画礁石,而后对画面的光影构图和色彩运用侃侃而谈。
可在这番话中,沈流云始终沉默着。他认真地用目光在海面上搜寻了一会儿,却遗憾地现自己甚至无法找到应春和所说的那块礁石究竟在哪。
面对景色,应春和能够快地在大脑里构出一幅画面,而沈流云的大脑里却是截然相反的一片苍茫白色。
这就是他们的区别。
眼前的这片海即便映在沈流云的眼底,也始终无法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象,像一只掠过海面却未曾惊起半丝涟漪的鸥鸟。
他听见自己的身体里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认命吧,沈流云。
沈流云捡起边上的一根树枝,在细沙上随手画了个圆,边画边问应春和:“画画有没有让你觉得痛苦过?”会有吗?
应春和这么热爱画画的人,也会因此感到痛苦吗?
出乎意料的是,应春和告诉他,有过,并且不止一次。
接下来,应春和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讲夏天的难挨,讲画画的痛苦,讲大脑好像生了锈,手好像出了故障,讲自己只会生产出一堆垃圾。
听完这些,沈流云沉默了许久。
艺术创作的道路上,苦厄比比皆是,没有谁比谁幸运。
可那空白画布铸就的牢笼,困囿其中而不得挣脱者实为寥寥。
如数看去,皆为天才,也唯有天才受困于此。
远处,有一只鸥鸟盘旋于海面上。
沈流云想起闻星曾在他心情不畅时,教他如何模仿鸟的鸣叫,并成功引来几只小鸟。
彼时,他抬起头看向那几只鸟,不以为意:“这是什么意思?”
被问到的人对他眨了下眼睛:“代表小鸟对你的祝福。”
太过天真的话,明明是人为招引,祝福又从何谈起?
如今,他笨拙地学着闻星教他的方式,呼唤远处的那只鸥鸟。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学得不像,那只鸥鸟一直没什么反应。
就当他快要泄气时,那鸥鸟滑翔一样俯冲而来,正正从他的头顶飞过。*
柏林半夜忽然下起暴雨,闻星听着窗外的雨声,愣是一夜无眠。
来德国已经快有两个月,闻星对大部分的事情都适应良好。
给他授课的教授是个红鼻子老头,博学耐心、风趣幽默。教授的治学也十分严谨,对每个人的要求都极为严苛,很少有人能够达到他的标准。
平时上课,闻星听的最多的就是“en,可以做得更好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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