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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第1页）

“阿姨，这些年林牧峥的状态，我略有所闻，确实也是我意料之外的。其实您和我想的差不多，一份年少的爱慕，随着时间和环境的变化，慢慢就淡了，这是很好预料的事。”

楚媛终于从相册中抬起头来，真诚而慎重地面对林妈妈，继续说道：“所以林牧峥对待这份感情的执着，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林妈妈轻叹一口气，踱步走到了书桌对面的单人沙坐下来，满脸的遗憾与悔恨，藏都藏不住。她开口说：“这是我对小峥做的最后悔的事，其实他是很有想法的孩子，即便高中成绩不怎么好，可是他自己认定的事情，他都是坚持得下去的。我很少真的干涉他的决定和生活，只是那会觉得，考大学这么重要的关口，既然能有一些更好的选择，我就帮他办了。没想到，我始终还是不够了解我这个儿子，才害得他过了这好几年的苦日子。”

楚媛虽然说对林牧峥过去几年“略有耳闻”，但其实也只是在张诚和赵小龙那很浅得听到了几句，这时被林妈妈如此浓墨重彩得说成“好几年的苦日子”，楚媛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亲妈的缘故，所以额外放大了林牧峥的苦，还是说她真的还不够了解林牧峥那几年到底活得怎么样。

但是楚媛没有再接这个话，她不想和林妈妈在此处就林牧峥过去的日子深度讨论，她有别的话还想说：“阿姨，这次我回来遇见林牧峥，也是始料未及的，虽然我之前并不清楚你们对林牧峥有这么多的了解，但是我在此之前已经和林牧峥讲明白过了，我清楚他现在的身份和生活，和我已经不在一个轨迹上，况且我还是一个离了婚，家庭也彻底缺失的女人，我们不合适，这一点我很清楚，也请阿姨您放心，即便我还在林凯瑞德工作，我也会摆正自己的位置……”

楚媛现在说起自己这些，已经一点不含糊，心里很默默认可了自己的境况，和几个月前刚失去妈妈那时候比起来，她觉得自己现在勇敢了很多。

但是还未等楚媛话音落下，林妈妈就开口打断了她：“楚媛，林牧峥具体什么想法，我现在不清楚，但是你误会我和他爸爸了。”

“从小我就没有对林牧峥有过什么重大的干涉，也没有指望自己的儿子以后一定要怎么出人头地。老林的产业是他自己奋斗起来的，如果可以，当然我们希望小峥能很好得接手继续稳固下去，毕竟大哥已经不和我们联系了，林家现在能指望的，在外人看起来，也就只有林牧峥一人了。但是楚媛，我们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父母，也不是一心只有自己事业的父母。如果我和老林这些年这么辛苦努力换来的生活和条件，还不足以支撑我儿子去追求一份他真心渴望的幸福，那你说，我们作为父母，是不是太失职了？”

楚媛听到林妈妈这一席话，真的大受震撼。她对林牧峥的羡慕又多了好多，同时她又觉得，林牧峥有这样的父母尊重和宠爱着，还能在国外“不好好生活”，不论是为了谁，都太不应该，他属实恃宠生娇，消费他父母给的无尽的爱与尊重——就像高中时候自己对林牧峥一样，不懂珍惜，不知感恩。

“即便不说这一层，这次你回来以后，我亲眼看见了儿子的变化，他眼里这十来年都是黯淡无光的，整个人像机器一样，虽然不至于说死气沉沉，在大学读完以后，他还是很卖力得工作和四处奔走，甚至我也给他介绍一些合适的异性接触交往，但是我是亲妈，我知道我儿子内心里是空的。直到最近半年，楚媛，我那个18岁时最美好最活力四射的儿子，他又回来了。”

林妈妈的眼神跟随林牧峥的这十年也游走了一波，一会暗淡下去，一会明亮起来。

“虽然看了这么多这么久，但是楚媛，我还是那个原则，小峥的事情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我做妈妈的，不会干涉什么，也不多给什么意见，那是他自己会想清楚的事。可如果在你这里，有刚才你提及的关于自己身世的顾虑，那么我可以明确我们的态度。”

林妈妈把窝在沙里的腰背挺直了一些，有点像林牧峥几次想宣誓的阵仗：“你至亲的离开和离世，都是很让人心疼的事情，我们也面临过大儿子的离去，我们很清楚那种无力与痛楚，所以你千万不该还把这层重担加在自己身上，好像这还成为你的什么身世与背景的负担了，这本就是你承受的痛苦，爱你者应该为你所痛，而不是在这个事情上说三道四。至于说离婚，这更是没什么好讲的，我们都是经历着婚姻的人，很清楚两个人走不走得到最后，太多因素的影响，既然不触碰法律，也没有违背伦常，有什么好说道的？既然你大方提出了，阿姨也希望你明白我们家的想法。以后不轮你和小峥怎么走，是简单的同学、同事，还是会有可能有别的展，都不要再因为你自己的遭遇，而让彼此背负上不需要的重担，好吗？”

楚媛本来之前觉得，老林总已经是最会说话的人了，说得那么好听，那么感人，让她动容。没成想，还有更厉害的林妈妈跟在后面，这可真真的：不是一种人，不进一家门。

老林总和林妈妈这一顿输出，一个含蓄体贴，一个全盘托出，果真是如了林牧峥的愿，几乎彻底消除了楚媛对自己离婚丧母无父的身份的顾虑与担忧——而事实上，林牧峥在背后什么也没有提前说，他清楚自己父母的价值观和为人，要不是有这样的父母，他这几年也走不出来。

一切的一切，最终只能总结在“谢谢”二字上，楚媛实在也不知道，除了“谢谢”，还能对林家父母说些什么。她懵懵懂懂，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从林牧峥的卧室退了出来，和林妈妈一起下楼，眼神撞见客厅里的林牧峥，那双眼睛还是紧紧锁在自己身上，明亮透彻，没有一丝一毫要隐藏自己的情感。很熟悉的林牧峥，却又因为今晚和他父母的这场对话，显得特别不一样了。

“楚媛，你开车了吗？”林妈妈见楚媛立在楼梯口愣住，紧跟下来询问她。

“嗯，我打车来的，今天特别感谢叔叔阿姨的照顾和招待，我就不多打扰了，我先走了。”楚媛被林妈妈一提醒，已经很快挪步到了门口，准备穿鞋出去，但碍于还没有把招呼打全，所以微微俯身站在门口，等叔叔阿姨道最后的一句“再见”。

“林牧峥，郊区也不好打车，你送送楚媛吧。”林妈妈在大家面前直呼林牧峥的大名，带着一点下命令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