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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第1页）

楚媛不看林牧峥，这些话她早几天就想讲了，今晚都到这个局面了，她必须说出来。

“林牧峥，我不需要一直躲在你身后，这12年来，我独自成长了，我可以，我也希望能够像现在这样，站在你的身边，和你并肩前行。”

林牧峥表情突然愣住了，不再红绿红绿地变换颜色，他被楚媛的“并肩前行”，当头敲了一棒。

“在公司，我是直接汇报给你的下属，你我这份工资，对我有十几年来沉淀的信任，别的人都不好说，但我是无论如何都站在你这边的。不管是日常工作的支持，还是你现在背后调查的事情，我都愿意，也应该为你分担一些，你不要总是保护我，维护我，这不利于我和其他同事建立良好关系，也不利于我们在业务上的共同进步啊。”

“在私下……”楚媛稍作停顿，在想怎么把自己最核心的思想表达出来，能既显得不突兀，又正中中心思想，她整理了半分钟的思路，想来还是直说最好。

“在私下，在生活里，林牧峥，我是结过婚又离了婚的一个女人，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怎么照顾别人。现在我既然住在你家里，寄人篱下，不论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可以尽我绵薄的能力，照顾照顾你，你看你除了工作，天天的日子过得一点不像个正常人，什么饮食什么作息，一塌糊涂，现在趁着还算年轻，你就作自己，形成了习惯，以后再老十年怎么办？去养老院当最年轻的会员吗？”

离婚两个字过分刺耳，任楚媛怎么润色也没有意义，她干脆脱口而出。

林牧峥果然还是了解楚媛的，她铺垫这么多，前前后后说了那么多相关或不相关的话题，什么于公于私的，生活作息的，其实楚媛只想告诉他一件事：我是离过婚的女人，而你现在是黄金单身汉，你不要维护我，保护我，这样不好看，也不会有结果。

林牧峥本来只以为楚媛是因为不好意思，所以这段时间从来不提两人在上海那晚生的事情，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些天里，楚媛在沟通中时不时的那份不自在，并不是不好意思，至少大部分不是，她是在顾虑，自己离过婚的这个身份，匹配不上他林牧峥在外人看来的所谓的身份。

大悲转大喜，大概就是林牧峥此刻内心的直接感受。他以为楚媛又要再一次什么都不说得离开自己。在楚媛这里，林牧峥哪里有什么身份，他从来就是最卑微的那个追光人。

结果楚媛远没有了当初的固执和傲慢，她仰头看林牧峥现在站的位置，明白自己已经远远落在后面，她维持着最后一点自尊心，却还是“为了林牧峥好”，把对于自己来说并不美好的现实，搬上台面，供大家统一思想，也逼迫彼此，不要再多想什么。

诚如她所说，这12年里，她变了好多，她不为自尊心扭头就走，也不再恃宠生娇，随意和林牧峥耍性子，她步履维艰，只想学林又霖，去把握一份实实在在的安稳，即便不再依靠男人，哪怕就是一份自己奋斗来的事业，也是好的。

同时，在一切现实面前，她希望也尽自己的力量，给林牧峥带去一丝轻松，因为看见了林牧峥的不易，所以温馨提示，我这个离过婚的女人，你还是不要靠得太近，也别维护什么。我们就是，彼此因为信任而相互支持的，工作关系和生活友人。如果有必要，我们拉开距离，保持更加生疏得关系，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这个话语权现在已经不完全在楚媛这里了，根源是她还需要这份工作。

所以她前后思忖，只能让林牧峥再次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对待他的立场。

林牧峥不打算直接把话还回去，他知道自己在楚媛这里永远赢不了，他从来也不想赢。可是楚媛这一波对两人身份悬殊的认知，不得不掰回去，否则以后怎么继续相处？

林牧峥现在也不是单纯的吃素少年了，谈判技巧和小心思完全不比楚媛少，他只在心中理了理思路，并不赘言。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楚媛。以后我会，尽量多的……依赖你一点，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上。请媛媛小姐姐，多多关照。”林牧峥还骑在自行车上，但是双手作揖，弯腰曲背的，好像真是一副求关照的哈巴狗模样。

楚媛听得出他还没有把自己的话绝对当真，可是能把这些真实想法先说出来，她自己已经是迈出了一大步了。这身份的悬殊始终横亘在楚媛和林牧正之间，它是现实存在，林牧峥不说，不代表楚媛不知道。

这么些年，楚媛断不是生活在真空环境里，现实世界什么样，林牧峥在商场上看得真切，楚媛在她的工作世界里，也清清楚楚。一份感情再怎么浓厚，深沉，只要是人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总归会被世上的基本规则与价值观丈量或衡量一番。

以前林牧峥离楚媛还有距离，两人根本联系不上，那一份所谓的长久的专一情感，是大可以留存在真空环境里，不被任何人事物所打扰的，即便只是一种精神支柱，支撑着林牧峥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也算是正面而向上的情感。

然而自从他们相遇，重逢，生活突然间多了好多的交集开始，这种被保护在真空里的情感已经再不可能那样纯粹和简单。世事无常，这半年多来，楚媛把这四个字吃得透透的，和着自己的血泪吞进肚子里，她不愿意再给自己描绘一些假象，更不想林牧峥站在现在的位置上，因为自己而过得更加辛苦。

这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只是两人默契，点到为止。

确认对方都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两人终于在昏暗的路灯下，并肩前行，一人踩一辆单车，往家的方向匀前进。冬日路上风大，楚媛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可惜围巾挡不住眼睛，稍有不慎，被风沙迷了眼，怎么眼泪就不争气得，悄悄流了下来。

楚媛加快前进度，尽量让林牧峥落后自己半个身位，任风又快吹干那一抹眼泪，两人几乎什么话也不说，就到了家楼下。

回家后，林牧峥叫住准备直接进房间的楚媛，方才落后楚媛的那半个身位，是林牧峥故意为之的，他知道楚媛不想让他看见眼泪，那他便假意看不见。他永远温暖体贴，永远希望楚媛如自己所愿过得开心顺利。

“那个，楚媛，上海那晚……”林牧峥冷不丁提起那一晚，给站在房间门口的楚媛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即便喝了酒也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你虽然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但是那晚对我的种种回应，我能感觉到，你还是对我有感觉的，对吗？”

楚媛依然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份直接的问询。

好在林牧峥似乎也不打算从楚媛这里直接得到什么正面回应，他只短暂停顿两秒，继续说道：“但是不用着急，我也不是非要追着你对我负责，我就是想说，你不要有任何压力，我虽然很真诚对待我那晚的行为和表现，但是我也不想以此要挟你一定要给我个身份什么的。我们，嗯，慢慢来？像你说的，我们是工作上的好搭档，也是生活上互相照顾的伙伴，好吗？“

林牧峥害怕楚媛又要和他展开新一轮的辩论，拿自己离婚什么的来堵他的嘴，所以说完这番话，赶紧就往自己房间里躲，快将近关门的瞬间，楚媛才终于反应过来，朝着林牧峥的房间门口喊道：“林牧峥，我就算喝得再多，也知道那晚明明是你主动的，你怎么说得像是我强迫了你？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话音未落，林牧峥已经躲进房间里了，要说绕弯弯，楚媛现在真的比不上狡猾的企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