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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裴予川原本是天纵之才，却在十八岁那年断腿伤筋，轰然陨落。他将十万北楚军交给自己亲姑姑裴昭云后，便舍权离京，归隐山林了。

然而世人皆知，五年前他究竟是为了谁才重新回到战场上的。

那个叱咤风云，百战百胜，亦如当年那般骁勇无畏的裴将军。抛头颅洒热血，力挽狂澜助楚白玉夺回了半个大周国。

裴予川不为名不为利又不为手掌天下权，那么他所求的无非也就是个‘情’字罢了。

当年的他对楚白玉情根深种，像是发痴入魔了一般，甚至为了楚白玉甘愿赴死……

思极其，楚南风的脸色也隐约跟着楚少弦一起发青，五颜六色，煞是难堪。

楚南风沉默半响后，厉声警告他，“不管裴予川杀不杀楚白玉，我们都不能再轻举妄动。本王已经派楚轩歌带人前往乌金矿了，你最近安分些，若再有上次……”

楚南风双眼微微一眯，危险中夹杂着几分淡淡的警告。楚少弦打了个冷颤，再三保证道：“儿臣明白，再不会给父王添麻烦了。”

楚南风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便挥手示意他退下了。

“倒杯茶来。”小火炉里不断地散发出热气，太阳映到帐顶，意外地折射在楚南风侧颜上，冯忌注视了一会，竟不由自主地开始走神。

他五岁时，在这男人怀里，乖巧得像只哈儿狗。十岁时，男人高兴时会主动抱他，要认他做干儿子。

等他再大一些，功夫已经是一等一的出色了。男人又提了要收他为义子，他望着男人俊逸明媚的脸，想了又想之后，竟然拒绝了。

少年时的冯忌曾过发誓：“我是王爷养大的，此生只做王爷的剑。”

楚南风见他说得认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大手轻抚过他的脑袋，“小崽子，既然是我养大的，那日后就得给我养老送终，知道吗？”

冯忌认真点了点头，心想：“我会的，我会一辈子陪着王爷的。”

我会一辈子陪着王爷的……

这句话仿佛像个诅咒一般，牢牢地盘旋在冯忌的脑海当中。记忆最深处的那场杀戮，那张英俊的脸不断在他脑海里交替，让他抑制不住想要发疯！

冯忌黯淡的眸光一眨不眨地望着楚南风，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竟不自觉地燃起了丝丝杀意。

楚南风见他半天没反应，头也不回地说道：“让你倒茶，你聋了吗？”

冯忌堪堪回过神来，收敛了气息，闷头道了声是。

楚南风正全神贯注地批折子，待茶递到他手边时，他才有空瞥冯忌一眼。

见冯忌似乎脸色不太对，楚南风把笔一丢，骨节分明的食指勾上冯忌的下巴，迫使冯忌不得不附身低头与他盈盈相视。

楚南风的视线在冯忌清冷不羁的俊脸上流连忘返，突然啧了声：“你最近瘦了。”

冯忌有些抗拒地想要避开他的触碰，将脸别到一旁，尽量不露声色道：“王爷，这别样。”

冯忌打小就是个闷葫芦，话不多，也不爱招猫逗狗。楚南风还记得，楚少弦和楚云萧那两个小崽子到了情窦初开时，府里府外，有几分艳色的姑娘都要去逗上一逗。

唯独冯忌不这样，冯忌是个武痴，平时黏他黏得多些，因此楚南风格外喜欢拿他取乐。

只见楚南风唇角一扬，大手擒住他的下巴，肆意地摆弄戏谑：“这样是哪样？怎么，翅膀硬了，本王碰一下都不成了吗？”

冯忌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大概楚南风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有多亲密，又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所以当冯忌有所抵触时，楚南风长眉紧蹙，莫名觉得心头一堵。

遂及声音染上几分愠怒：“没有最好。要比狗还听话，本王才会喜欢，明白吗？”

冯忌喉结滚动了两下，眼中杀意隐于无形，漠然道：“是，我是王爷的狗。”

楚南风被他这幅无关痛痒的模样激怒，抬起一脚踹在他的板平结实的小腹，不甚满意地命令道：“再说一遍！”

冯忌麻木地重复：“我是王爷的狗。”

楚南风表情这才好转了些，大度地从他身上收回了脚，继而吩咐道：“去，给本王盯着世子的动静。准许你歇两日，晚上陪本王一块用膳。”

冯忌幽深的眸光终于有了一丝浅浅的变化，恭敬道：“是。”

凛冬之夜，大雪纷飞。

北风萧萧，岁暮天寒。

云迟腰间挂着一壶温酒，前来向裴予川辞行。他即将启程前往沧澜山，临走之前，他想来见一见裴予川。

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该跟裴予川说些什么。

裴予川坐在帐外的一块大石头上，漫天飘摇的雪花落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埋没，竟依稀凭添了几分苍凉悲怆。

云迟将酒递给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真的决定好要杀他了吗？”

裴予川愣神片刻，猛灌了一大口酒，嘴角泛起阵阵苦笑：“我要说我舍不得，你信吗？”

云迟面无表情道：“信，所以你不必勉强。”

十年的相识相知，五年的朝夕相伴，裴予川怎么可能没有看透楚白玉劣质的本性，诡诈的谎言。

他其实什么都明白，他恨到咬牙切齿，恨到想把楚白玉千刀万剐，恨到发誓要叫楚白玉受尽痛苦折磨，但真让他杀楚白玉时，他又会心软犹豫，会提不起劲，拿不动刀……

“我对不起谭啸。”裴予川捏紧了手里的酒壶，眼眶逐渐湿红。

云迟从他手里抢过酒，颤声道：“对不起他的人，从来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