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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第1页）

解决了入学年级的分歧，夜蛾校长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如今三年级的几个学生都有自己的家系或师承，评级最低都在二级以上，目前基本都被各自的长辈带着提前进入实习期了，很少会待在高专，素山君独自一人，课业和任务上可能会有些不便，也起不到适应环境的作用。

“而且一般来说，入学之后素山君就要尽快接受评级，在学习之余还要完成高专委派的任务，如果还继续担任松殿家主您的随侍的话，可能会有些分身乏术。”

松殿月彦明白他言下之意，很爽快地给出承诺：“如今回了国，我身边人手也宽裕许多，有其他随侍可选，不必用总劳累狛治一个孩子，他既然入学，身为学生平日里自然是要以高专的学业为重。”

他也没完全说死，留了些余地：“但狛治毕竟是松殿家的家臣，完全游离于家族事务之外也不妥当——当然，若是有需要用到他的时候，我也会尽量提前向高专这边说明报备，以避免出现时间安排上的冲突，还请夜蛾校长体谅。”

“这是自然，”夜蛾点头：“其他有家系的学生也都是如此，只要不过分影响高专这边的教学和任务，我们也不会干预学生在空余时间的安排。”

固定出任一年级班主任的五条悟也从旁提议：“如今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们大部分时候倒都还在学校进行通识教育和体术学习，狛治君愿意的话也可以过来旁听，提前和后辈们认识一下，交流下感情培养培养默契，以后一起出出任务什么的，省得一个人孤孤单单怪寂寞的。”

松殿月彦轻轻挑眉，意味深长地瞄了五条悟一眼。

——如果“素山狛治”真的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普通人家庭出身、不知为何小小年纪就卖给世家少爷当贴身随侍加保镖的年轻术师，那么五条悟的提议无疑是在帮助他更快地融入本土咒术界、削弱“主家”的影响。

在高专学习期间与同期或前后辈建立的友情相对纯粹，也更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而随着这些同学们的逐渐成长，素山狛治也将绕过主家的控制，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独立人脉。这些人脉将成为他作为初代术师在咒术界真正扎根、未来拥有更多与主家相抗衡的自主权的根基所在。

五条悟笑嘻嘻任他看，仿佛真的只是作为教师担心新学生孤单才随口提议一般，甚至还略微低头，满脸真诚地用蓝眼睛看向松殿月彦寻求认同：“怎么样，松殿，你也觉得我的提议不错吧？”

虽然不知道五条悟是真的单凭直觉下意识如此行事，还是他心机深沉思虑到了此行可能引发的后面一系列反应，至少都证明了一点：正如之前调查到的情报所描述的那样，身为“御三家”之一五条家家主、世家制度既得利益者的这位最强，是个对年轻咒术师、尤其是受到传统咒术界压迫的年轻人饱含同情、不吝善意的“异类”呢。

松殿月彦心思百转，面上仍不露声色，只点点头欣然赞同五条悟的建议：“五条君不愧是当教师的人，思虑果然周全，狛治，不要辜负了五条老师的一片好意，要好好与后辈们相处哦。”

狛治入学的事情敲定，他又招招手把一直在旁边安静当背景装饰的绫木累叫过来，比之前稍微详细点地向二人介绍这个还没人腰高的小家伙：“累这孩子幼时因为先心病的缘故经常生病，常年在家中修养，因此没有去过学校，一直都是接受的家庭教育。

“这两年他长大了些，身体经过调养也好了许多，家里本来是打算今年春天让他入学初中试试看的，没想到前不久却又出了那样的事故……”

松殿月彦叹了口气，带点怜惜地摸了摸小孩的头：“累原本就有些内向，那之后性格更加孤僻了，虽然也是因此才觉醒了术式，但是这种事情，连‘因祸得福’都远远算不上吧。”

也许是因为提到了已过世的父母和过去尚不久的那场意外的缘故，五条悟注意到，绫木累虽然仍垂首维持着那幅安安静静任凭摆弄的壁花姿态，但肩膀和下颌处的线条明显紧绷了许多，不复之前的放松。

松殿月彦对所谓“事故”语焉不详一语带过，但听者们立时回想起了曾从伊地知或是其他人那里耳闻过的情报：“……因为旁系的孩子突然觉醒了术式、父母又都意外过世无人照顾，才作为监护人回国……”

术式是从出生起就铭刻在身体上的“情报”。

拥有天赋的小咒术师会在大约四到六岁上下，也即本身的咒力和认知能力均成长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逐渐察觉到自己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表现出术式的“觉醒”。

咒术界目前还没有检测身体上天生刻印的术式的手段，因此，一个人是否继承了术式，目前依旧只能依靠其自身的“觉醒”来确定。

绫木累已经是上初中的年纪，他在相应的年纪时没有“觉醒”，看起来又不像是智力有问题的样子，这也就说明他应当是在先天的咒力水平上并没有达到能触发术式的程度，所以空有一具刻有术式的身体，却一直被当成了普通人。

另一方面，咒力发源于人类的负面情绪。

也许是在常年病痛缠身的孤独痛苦下，积攒的负面情绪终于一点点培育出了合格量的咒力；然后，生死关头剧烈的恐惧与不甘引动了咒力的涌动井喷，才终于激发了自出生起沉寂至今的术式。

“父母都意外去世了。”

经验丰富见惯生死的两位咒术师几乎是一瞬间就勾勒出了绫木累遭遇的大致轮廓。即使已经见惯了诅咒所导致的死亡与离别，但当悲剧的主人公和幸存者又一次孤零零地站在自己面前时，良知还是让他们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夜蛾正道没有因此表露出太多情绪，只是接着松殿月彦的话问道：“有什么高专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我想着，如果让累多与同龄人相处、过一过平静普通的校园生活，和同学们建立一些友情，对他的心理状况是不是会有些帮助呢？毕竟人是需要情感支持才能更坚强的生物。”

松殿月彦蹙起眉，显出一点苦恼的神色，声音却依然很温柔：“但纯粹的、一无所知的普通人看不到咒术师的视界，大家族自幼培养的孩子则很难理解累的处境和压力来源。因此我想，能不能请高专帮忙介绍一些年龄相仿、同样是普通人或是小家族出身的孩子，让他们彼此相处试试看。”

他又补充道：“累以后应该也会进入高专学习，所以如果对方也是已经确定将来会入学高专的孩子就更好了。”

年轻的松殿家主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啊，抱歉，我的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

校长沉吟片刻，确实感到些许为难：咒术界人丁本来就不丰茂，对方的要求又划得这样细，光是出身一项就一下子排除了夜蛾所知的绝大部分年轻术师。

——不过，好像的确有一个符合标准的人选。

他转头看向五条悟。

伏黑惠，14岁的“十影”式神使，虽然有“御三家”的血脉，却是叛逆者脱离禅院家后与普通人结合诞生的孩子，目前因为缺失监护人和生活来源的缘故，以未来会成为咒术师为条件，由五条悟作担保申请了高专的援助资金。目前他的监护权也挂在高专名下，是当下理论上唯一确定会在明年四月入学高专的预备役术师。

——嗯，理论上。

同样地，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五条悟在松殿月彦提出“同龄人”这一条件时，第一反应就想起了刚刚升入初三的伏黑惠。

他接收到了夜蛾校长视线里的征询意味，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只抱臂靠在一边，默默考量。

伏黑惠确实很符合松殿月彦的要求。他跟绫木累的年龄差距只有不到两岁，都是上初中的年纪，没什么代沟；两人身世上也有些相似，小小年纪历经坎坷，可能也会有所共鸣。惠和津美纪又都是成熟稳重、本性良善的好孩子，即使与性格内向孤僻的绫木累相处不来也不至于交恶。

但是问题在于，伏黑惠并不想成为术师。

他身负“十影法”这种珍贵的、难免令人觊觎的术式，如果未来想要脱离咒术界的话，禅院家那边目前逃不过的“交际”也就罢了，再与其他的咒术家族扯上太多关系对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五条悟虽然想着要帮帮绫木累，但也必须要顾及到惠的意愿和未来。

见五条悟一直保持着沉默，夜蛾虽然不清楚他具体想了些什么，但也能明白这是无声拒绝的意思，于是只能遗憾地向松殿月彦摇摇头：“抱歉，高专这边目前可能没有太合适的人选。”

月彦视线流转扫过二人，在微微抿着唇的沉默的五条悟脸上停顿数秒，水红色的眼瞳里划过一丝了然，他并不纠缠，大方放下这个话题：“您不必感到歉意，是我强求了。”

他还放在身旁小孩发顶的左手顺着发丝滑下，落在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正欲说些什么，却不知是不是从刚才起就一直紧绷着肌肉的关系，绫木累在他手掌触及自己肩膀的瞬间，突然反射性地、浑身幅度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原本只是轻轻搭上肩膀的修长手掌骤然收紧，用力捏紧了绫木累瘦削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