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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第3页)

我忍不住说“是的,我也赞美这种‘好心肠’,我甚至从来都没有怀疑!可是如果这期间有一个人为此蒙受了不白之冤,如果他死得很惨,我就要为他鸣屈喊冤。我觉得我们没有权利让一个生命蒙受不白之冤,无论是谁,都没有这个权利!”我攥紧了拳头,浑身颤抖。我想到了父亲革命一生,最后时刻却害了心口痛,蜷在沙地上死去,直到最后还蒙受着不白之冤……

老人霍一下站起,在小小的空间里踱两步,又立定了。他说“我同意……就是在这一个个具体的磨难里,埋下了全部失败的原因。你挖掘下去就会现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过这个难题无论怎么缠我,还是没让我陷入困『惑』,就是说,我的头脑还没有浑起来。我在想,我们以前死了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可是比起后来的斗争,无论是残酷『性』还是复杂『性』,还是其他,都显得简单多了。我们要做好任何事情,归根到底还是要交给‘人民’,也就是说,要让‘人民’接手干下去。可是我们的‘人民’当中包括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有各种各样的要求和嗜好。但他们又是‘人民’!一个再了不起的头脑也代替不了‘人民’啊,代替不了他们的作用,因为天下事情总得由大家去做,谁想越过大家一手包办,谁就必然失败。这是一条不变的规律。一个集团、一个阶级、一个人,不在于他的称号是什么,不在于它把自己叫成什么,都有一个怎样对待‘人民’的问题。对掌权者来说,也许背叛每时每刻都在生。怎么提防这种背叛?也就是当年那个老知识分子所提出来的,怎么打破这种‘周期率’?大概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事情真正地、不折不扣地交给‘人民’!那时也许会引起混『乱』,这混『乱』是必然的——但要看这种混『乱』是否动摇了我们的根……”

“根是什么?”

“根就是理想!就是信仰!”

“……可是这种说法太古旧,太容易引起混淆。我是否可以换一个更古旧的说法——这反而容易被大家接受……”

“你讲吧。”

“‘根’是否就是向上、向真、向善的那么一颗心?它属于伦理学的范畴……”

老人点点头“且由你这样说吧,也许它没什么大错。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不创造一个直接让我们的‘人民’投入的那么一个机会,我们会有什么别的办法来阻止这种背叛!”

老人的话刺激了我,让我很少这样剧烈地思考。我在想,一些人付出的代价是多么昂贵,他们毁坏的东西简直数不胜数。他们打碎的东西太多,我敢肯定地说,那种破坏永远也不会被原谅。有人一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纯洁,可是另一方面又表现出了可怕的幼稚,甚至是污浊和丑陋。我们失去了几十年的时光,贫穷、衰弱、无力,这几十年中的含冤惨死者与饥馑中的死去者已达到了无法统计的地步。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能力维护最起码的东西了。前途不堪设想。我敬重面前这位老人,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纯洁,而不是他的思想。我与之不同的是,我还弄不懂“人民”这个概念该如何使用。但无可置疑的是,今天我们绝对不能丢掉那份纯洁,那是燃烧的热情,是生命的激情。当我们失去这些的时候,即使人人都变成了富翁,换回的也仍然是粗鄙和贫寒。粗鄙的财富从来都未能挽救一个民族的沮丧。一个唯利是图的世界不会有真正的人的生活,一个只知道拼命搞钱的民族只会堕入最不干净的地方。

老人一直闭着眼睛。后来他叹息一声抬起头“‘资本主义’是简简单单的一种‘主义’,大概人人都可以去搞。让‘人民’做主,这就不同了,它有说不出的麻烦劲儿,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搞得来的……”

我笑不出来,因为这丝毫不含有什么幽默。我问“可是我们从哪里找那些‘杰出’的人呢?我是说我们要有‘杰出’的‘人民’?”

老人在我这句致命的质询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轻轻回答,像是说给自己

“是的,找不到‘杰出’的人也就算了,但千万不要自吹,说自己已经找到了惟一的什么……”

真是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它让我久久咀嚼。老人不愿忘掉过去,不愿一下子把目光投向未来,因为他知道问题远没有那么简单。所有只让人盯住所谓光辉灿烂的未来的人,不是幼稚的孩童就是可恶的骗子……我还记得从这座海滨城市走过时亲眼看到的一座又一座拔地而起的高楼。这些高楼大概在海滨平原上压根儿就没有过,它们是崭新的。但仅仅让它们代表一个“未来”,不是太过苍白无力了吗?可是喧嚣与繁荣混杂一起,鲜花和毒菇并生一处,去掉毒菇鲜花也会枯萎。喜欢鲜花吗?那么就容忍毒菇——可是弄到最后,我们还能否找到一小块干干净净下脚的地方?

老人像说梦话似的咕哝“报上不断登出这样的消息,说是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挖出了一台彩电,它竟然是几千年前的!还有,从哪座古城废墟下边现了更早时候原子弹爆炸的痕迹。前不久报上又登,说现了一座几千年前的核电遗址——这些消息让我分外注意,因为它们只要有一丁点儿是真的,那就需要我们大家先把一切活儿停下来,要从头好好想一想了!”

我点点头。

老人又问“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的是不可思议,这些消息如果是真的,那么就把我们过去的一切思维、一切推理,都给搅『乱』了。”

“我说过,这很多消息中哪怕有一丁点是真的,那么结论也只能有这么两条一是真的有什么神灵之手做下了这一切;再不就是我们干的这些,‘史前’人类也曾达到了和今天差不多的文明水平。这起码在悄悄告诉我们一个原理我们人类曾经自己动手把自己毁灭过一次或两次了,一切的智慧成果,文明,一点不剩,全毁灭了一遍!你看,人的聪明总是不如恶行走得快,到后来就让恶行把所有的好东西全数毁掉了,毁个一干二净!”

这个结论当然惊心动魄。但我挑不出破绽。这些话只能勾起长久的痛苦……当代人就是命该如此地面对应接不暇的信息轰炸,还有无可匹敌的金钱诱『惑』,光怪6离的花花世界;现代科技进步所带来的一切成果,很可能只是一枚甘甜的毒饵。疲惫和狂喜积累成疾的现代人,已经难以顾及考古掘中爆出的雷鸣电闪了,他们既不会产生面前这个老人的惊惧;也不会拥有自己的结论。现代人在自以为是的聪明中断送了最后反省的机会,他们的一部分肌体已经在纵欲中死亡。仅以卫星电视而言,它巨大到不可思议的传播能力,差不多成为人们日常了解外部世界的最重要窗口;它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夺走了人们对一些朴素然而却是至为基本的思考。人一天到晚把两眼盯在冰凉冷漠、无情无义的小小荧屏上,慌忙不迭地接受一些鸡零狗碎。我们失去了直接面对荒野、面对高山大河和海洋的机会,然而它们才是真实的世界。我们的生命智力所依赖的“精神”,既不能专注集中,也不能受命于心灵。每个人都在面对一个陌生的“我”浮躁、虚无、惆怅和无聊,而且还出奇地冷淡。人和人一样,都在不知不觉中吞下了大剂量的麻醉『药』,幻觉已经产生,行动已经迟钝。我们不再关心那些紧迫巨大的、似乎与我们切身利益相去甚远但实际上真正重要的问题了。不想明天,也不忧虑昨天,宁可关心一个俗不可耐的演员令人作呕的表演,而不再追究变幻无常的环境对人命的催『逼』。记忆里从未有过的反常的冬天,史前文明奇迹的可怕昭示,一切都无声无迹地从眼前流过……

今天,我们无论如何需要承认一个可怕的事实至少五千年来,我们的善不仅没有得到有效的积累,而且还呈现出负增长。

明天等待我们的到底会是什么?

这是一个无法安眠的夜晚,我和老人一样。夜越来越深,到后来我们都不说什么了。灯光被老人弄得暗暗的。后来我们一前一后走出门去——几乎是没有约定。老人在前。夜里,秋风有点凉,老人连风衣也没有穿。我们走出屋门的那一刻,突然闻到了一股青草的香气。院子里一片明亮,他儿媳那个宽大窗户『射』出了强烈的灯光。窗前有个影子一闪,是莫芳在观察我们两人。她一定会感到疑『惑』夜这么深了,为何还要外出?

就在我们迈出院门的那一刻,她故意把屋里的音响拨到了最大音量。我们于是听到了一个狂热的欧洲歌手在嘶哑大叫“妈妈!妈妈……”这个屋子里生活着两个躁动不安的人,一老一少——他们在为不同的东西而激动。我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看到了在窗前站立的那个高大的女人,此刻她正瞪着一双黑洞洞的、说不上是忧伤还是欢乐的眼睛,目送两个深夜外出的人。

外面的空气多么清新,远处,月亮已经偏得很厉害了。它勾勒着西南方那些山岭的轮廓。黑黢黢的四周,是我白天看到的那片苔菜地。我们在微弱的月光下走了一会儿,后来就站在了一片田垄上。老人拤着腰立在那儿。我现他的眼睛一直望着西南方那片低山。他大概在回忆早年的战争吧?那一溜低山显然是这座城市的屏障,那儿一定生过激烈的战斗。

老人就那么一直看着。这样站了一会儿,他突然转过脸看我,好像在星光下可以看得更为清晰似的。看了一会儿他说“嗯,你比我的儿子大,也比他有出息得多。”

我不知这种褒扬里到底蕴含着什么。

“你想听一听我那个混账小子的故事吗?”

我没有回答。他把脸转过去,从衣兜里『摸』索着,『摸』出了那只大烟斗。他点上吸一口“他今年三十五岁了,比你小一点点。嗯,他当年在学校里还是一个好孩子。学习好,思想品德好,遵守纪律,最愿听革命故事。因为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种风气。有的人就是这样在每种风气里都会是一个顶尖人物。后来,你知道『乱』起来了,到处都『乱』。那时候我还在另一个城市工作。这小子有一天还嫌他爸爸倒霉得不够——我在那儿喂猪,正劳改呢——他领着一帮人冲到猪场里,把我从猪群里边给提着耳朵揪出。你看,他到猪场这儿造老子的反了。我两手沾满猪食和脏东西,还没等把手擦干,他就命令我站好。他那帮小伙子都不到二十岁,精神头儿足,戴着袖章拿着红书。我心里喜欢他们又可怜他们,一个一个小眉『毛』小嘴巴都挺秀气的。不过我像他们这么大时,身上已经挨了一枪了。我说好,好小子,有胆量,跟你爸当年差不多,造老子的反。不过呀,你要造反先要好好琢磨琢磨,琢磨出个道道再来动手。你光呼口号不行啊,‘打倒’‘反动’,这些谁都会说,这都是书上学来的,街上听来的,这不作数。你觉得你的老子哪里有了『毛』病?揭得越疼越好,但要说到点子上。好孩子,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哩……我这样跟他讲,他听得蛮认真,眨巴眨巴眼。他旁边的同学哧哧一笑,他的脸立刻红了,大概是不好意思吧,就呼起了口号,伸手指着我的鼻子。你看就是这么一个愣小子。其实呢,他不过是个忠诚的孩子,只想做一个最好的孩子,就是那样。好了,后来我有机会出来工作了,社会上也渐渐平静下来,先是复课闹革命,后来又是上山下乡。照理说他可以不去,他是独子。可他照例跑在前边,我说过,任何风气里边他都是顶尖人物嘛。他在下边干了好久,最后恢复高考,尽管好几册书都没学过,硬是自己啃,第一批就考中了。再后来就是分配到这儿教学。他还是干得不错,成了他们那个教研组里最好的一个老师。那个莫芳,就是到东部城市实习看上了他。后来经商风盛了,有不少人开始辞职,我的儿子又是他们学校里最一早留职停薪出来办公司的人。公司可不那么容易办,因为他一点思想准备、一点经验都没有,很快赔掉了,赔个精光,赔掉以后他过去的老师给他做了思想工作,我也参与了一点意见,希望他不要把自己最擅长的东西给扔掉,最好还是回到原来的岗位,这对他对工作都是一件好事。就这样他又回了学校。可是他的心没有回到那儿去。前些年出国风越来越盛,他就出去了,再后来,你知道,竟利用一次机会来了那么一手!我说过,我的孩子在什么风气里都是一个领先一步的人!出国风里他跑得又是好快……我对你说自己的孩子,是要与你讨论一个问题啊,伙计……”

他把烟斗从嘴里拔出,火头暗淡下来。他把烟磕了“我的孩子不笨,我试过。这小子还算聪明,各方面条件也不错。比他差的、和他差不多的年轻人又有多少?我想会有好多好多的。那么整整这么大的一伙子人都跟着风气转,它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啊!我们的孩子,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一种风气里稍稍挺住一点?我回答不出,回答不出……”

老人痛苦地闭了闭眼,“我在想我这一代人身上的责任。我觉得责任在于我们这一茬人。比如说我,没少对孩子费口舌,可是我没能教会他最根本的一条,就是独立思考的精神!我记得从来没有鼓励他坚持什么。一个人可以听别人讲,也可以信任别人,但总得有自己的思想。别人的思想再伟大,那还是别人的思想。我今天说过,要让‘人民’有自己的思想,当然也该包括自己的孩子!要鼓励他有自己的思想!不然的话,他就会随着一种风气走,一代人都这样,涌来涌去像在大河套里赶大集一样,把个世界给踏毁了,一点绿苗都不会有了!到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好冷的秋夜。这个晚上我们一直在苔菜地里转着,身上都被凉风吹透了。

《儿媳》

在这个美人蕉盛开的小院里,那个老人时常神秘地消失,只把我一个人留在小院里徘徊。我走出去,常常是不经意地一瞥,现他就站在远处那片墨绿『色』的苔菜地里。他竟用那么多的时间遥望远方。当我独自一人的时候,常常涌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总要忍不住地思念,沉浸在一些激动和默想之中。一次又一次想起小时候,想那棵巨大的李子树,想它芬芳的气息——和眼前这丛灿烂的美人蕉的气味儿混在一起,吸进肺腑。

莫芳的屋里不时出现代音乐的嘶叫。有时我的思绪竟能顺着这乐声飘向很远,直飘到极远处的那个逃避之地,那个胆大包天的坏小子的栖身之地。我相信这个女人正在用这种办法与她的那块心病取得联系——起码是一种自我安慰。这个留守者究竟是铁了心爱她的男人,还只是一心想走,想离开这块她厌恶的地方,大概还要两说着。在她与男人及荷荷之间,显然有一种紧张复杂的关系,这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已经感到了。这里面当然有许多故事,不过她轻易是不会为外人道的。

“……又见你,美人蕉在伤心平原的村庄在无辜的寒舍你尽情开放留守者空洞的大眼向我诉说一个心寒的故事美人蕉,美人蕉由一位老军人亲手播下……”

莫芳有时候也给自己放放风。她出来时身后总跟着那只肥墩墩的大猫,它环绕着主人和我,对我一点儿也不感到陌生。莫芳有时放下冷漠,笑『吟』『吟』的。我必须承认,她身上洋溢着极其特别的气息,安静下来时脸上甚至有一种异常高贵的气质;无论她的心是否邪恶,有着怎样奇异的思维,或深邃或浅薄或不值一提,但她外在的美是确凿无疑的,它与其他一切方面相对独立地存在着。她以嘲讽的口气称我为“伟大的行者”,一点也谈不到什么客气和尊重。她多少有点目空一切。我想,她大概是因为自己长得高大俊美,把这些当做了骄傲的资本吧。由此可想她在那个图书馆或其他地方,四周一定尽是一些唯唯诺诺的马屁精,是他们响成一片的喝彩声。

我们三个人一块儿吃饭。我现莫芳的饭量不仅不大,而且还特别小。这就不由得让人猜想她究竟从哪儿摄取了充足而广泛的营养?要知道需要多少营养才能饲喂和培育出这么丰腴水灵的一个大家伙啊!她身上没有一点泥汗,总是干净到令人吃惊。我得承认,我还从没见过如此高大又如此洁净的女人,简直是完美无缺,芬芳四溢。而且从谈吐上可以现,她的智力较一般人达得多,如果顶起嘴来,可能很少有人是她的对手。从她红『色』的肥嘟嘟的嘴角就能看出,那儿隐藏了多少刻薄话!我警告自己可千万不要弄翻了她,不要招惹她。她具有一切美丽而特异的女人吸引别人的那种魅力和神秘。她有一个巨大的优点或缺点,即不常出门,一天天趴在家里,像是在实行自我囚禁。她沉浸在疯狂的现代音乐里,成了一个标准的“烧友”。我想平时如果这个高大的身影在街头摇晃一下,说不定会产生一些可怕的后果——在短时间内让人群感受大面积的惶惶不安。这显然是一个富丽堂皇的美女,如果她愿意,她就有能力摧毁……

她笑着问“哎,‘伟大的行者’,这几天欣赏我们家老头儿,肯定很有趣,很满足是吧?”

“请不要亵渎我们的友谊。”

“亵渎?你真的以为是亵渎吗?你不觉得这样的老头儿很可爱吗?你知道,这样的老头儿现在已经是稀世珍宝了,你哪里找去?我相信你找遍半个中国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是我们家独有的特产。”

她的话刻薄而恶毒。我想在老人面前她绝对不敢这样讲。这难道是这个大块头美女特有的幽默感吗?看她两条结实的长腿那么坚实有力地踏在泥土上,突然让人觉得十分惋惜。

“你跟他讨论得够多了。如果有时间,我们俩也可以讨论一下嘛,你知道我对你们这些到处走的人有一种好奇。比如说你们四处游『荡』,放着工作不干,这股疯狂劲儿是从哪里来的?这样的人以前也见过,他们都像你一样背个大背囊,还有的还誓要走黄河、走长江……我甚至在想,这一类人很可能都是一些好『色』之徒……”

一句话呛得我满脸通红,或气得脸『色』青。她见我这副窘态,竟然哈哈大笑,转过身去逗那只肥猫。我醒过神来,反诘一句“就算你说对了吧,不过你所说的那种‘『色』’,不是人,而是祖国的大好山河。”

我为自己的比喻、那种反应敏捷多少有些得意。其实我当时更想说的是,我并不是什么闲来无事游游『荡』『荡』的“行者”——尽管我内心里渴望充当那样的角『色』——我这会儿恰好相反,是实打实地做事,是有备而来……

她仍然笑着,高大的鼻梁耸了耸,盯着我看了看“你莫激动,我一看见你这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我不管你从哪里来,是什么货『色』,我只是说说真实的感受。你是我们家老头子的客人,不是我的客人。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很脱,我要说的就是你这个人痛苦有余,蔫不拉叽的,头『乱』得差不多招了虱子,怪可怜的——不过现在人人忙得不得了,谁还有工夫去搭理你们呢?就是再伟大的行者,就算孙悟空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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