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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来,那双狭长犀利的眼眸深切地注视着怜枝的眼睛。
那深沉的目光太无顾忌,怜枝下意识偏过头,却正好注意到靠在边上的曲径琵琶,他瞳仁倏然一缩,蓦得想起自己还藏着一个最大的秘密——
“阏氏,沈怜枝。”斯钦巴日抬手掐住他的下颚,情动的喘息间隐有几分狠戾的威胁,“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乖乖做我的阏氏——阏氏……”
那些话像火焰一般灼烧着怜枝的心脏,他再感觉不到半分快意,无形的恐惧裹挟着他,怜枝整个身子都冷了下来,他推了推斯钦巴日,“大王…”
“大王……我累了……”怜枝这样道。
斯钦巴日今日意外地好说话,虽说未与怜枝彻底分开,却停下了动作,他环抱着怜枝的腰,诚恳道,“我从没想过纳妾——那不过是为了应付姐姐罢了。”
“我不会纳妾,我只会有你一个人……”
若是前些日子怜枝听着这番话,定然欣喜,偏偏斯钦巴日这份炽热的情意叫他惶恐不安,叫他无法坦然面对……
他该怎么做?
怜枝茫然地想,他该怎么做?
情郎
怜枝擅琵琶,陆景策擅笛,《关雎》是他们少年时常常合奏的曲子,彼时怜枝只能将满腔情思倾注曲中。
昭仪在时,怜枝曾向她拜师学艺,得她真传,昭仪走后,怜枝也未曾荒废那技艺,时常练习——他奏琵琶时,表哥总伴在他身旁,晏晏笑着。
“景策哥哥!”怜枝放下琵琶回头看他,一双眼笑得弯如月牙,“好不好听?”
陆景策那双黑沉如墨的眸子望向他,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直至怜枝面颊绯红了,才浅笑着柔声道:“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1
沈怜枝眸中浮现出光亮,得了心爱之人的赞赏,他自然是喜不自胜:“真的?”
“表哥怎么会骗你。”陆景策无奈道。
怜枝心中喜悦更甚,他往陆景策处靠了靠,“那么表哥,往后我日日奏给你听,你说好不好?”
他是欢欣得过了头,竟未发觉自己与陆景策之间近在咫尺,陆景策半垂着眸子注视着他,面上似浮现出几分笑意,他抬手揽住怜枝,“怜枝,坐好。”
那低沉悦耳的声音如暖风一般钻入怜枝耳中,直叫他半个身子酥麻不已,陆景策的双唇几乎要贴在他耳处,“若怜枝愿意,那么再好不过。”
“你这琵琶,只许奏给我听。”
你这琵琶,只许奏给我听——沈怜枝猛然睁开眼,微微地喘着气,费了好一会功夫才从那花前月下的昔年幻梦中走出。
眼前种种逐渐变得清晰,可沈怜枝心口却好似被人挖走了一块,有些空落落的,梦中那句话还时不时地萦绕在他耳边,“你这琵琶,只许奏给我听。”
十四岁后,沈怜枝愈发听陆景策的话,陆景策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怜枝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总之表哥是绝不会害他的。
景策哥哥叫他只许奏给他一人听,怜枝便再不曾奏予别人听过,直至昨日才破例——这叫怜枝很是不安。
不知怎的,他又记起半月前表哥信中的那句话,“表哥只想问你一句——在你心里,表哥与他,究竟谁待你更好。”
怜枝没答他。
沈怜枝弯下腰,两手嵌入发丝之中,他痛苦极了——沈怜枝只觉得好似被逼到了悬崖峭壁边上,身后则是凶恶的狼群。
往前走将碎尸万段,往后退又死无全尸。
他无法面对陆景策,又无法面对斯钦巴日。这样复杂的情,如同蚕丝一般将他裹挟起来,沈怜枝被闷在这蚕茧中,几乎透不过气来。
因为那梦,怜枝一整日都过得浑浑噩噩,夜深后斯钦巴日回王帐,有些猴急地抱住他去吻他,手也不老实,“阏氏…”
怜枝体会到了他的热切,可他此刻忧心忡忡,实在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大王,我乏了。”
斯钦巴日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不错眼珠地盯着沈怜枝,见他面色苍白,神情疲怠,这才不情不愿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斯钦巴日问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昨儿吃醉了酒,有些头疼罢了,不要紧。”怜枝三言两语地打发了他——
沈怜枝真正的心事,怎么好让斯钦巴日知晓,别看这小蛮人现在对他百依百顺,可怜枝是见识过他从前那发飚模样的。
一个能握他人手举剑抵着自己心口的人,怎会是个好招惹的,怜枝只能将那些旧事都埋起来,埋藏进不见天日的地底。
斯钦巴日这样年轻,心气又这样高,如何能容许自己的阏氏曾与另一个男人有过那么多的纠葛——若他知道了……沈怜枝只想想便不寒而栗。
好在他也没那个机会知晓——怜枝暗忖道,如今他与陆景策相隔千山万水,已没有什么了,纵使有……也不能了。
斯钦巴日仍记着他奏琵琶时的风姿,对怜枝激情未褪,又心虚于自己骗他说要纳妾,故而对他前随百顺,捧在手心上如珠如宝地护着,“不要就不要了,睡罢!”
说罢便殷勤地打了水来,亲手为怜枝擦身,这活计是叫他做得口干舌燥,斯钦巴日拭过他的小腿,有些沙哑道:“阏氏生得真白。”
“阏氏的身子真美。”
他握着沈怜枝的脚踝,又偏首在那柔软的小腿肚上轻咬了一口,两颗尖利的犬牙嵌进皮肉,刺刺的痛,斯钦巴日轻声唤他:“怜枝。”
他从不曾这样温声地叫过沈怜枝的名字,那声“怜枝”中饱含的情意如同巨石一般沉重,“从前……我说过些浑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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