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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3页）

说着，一个念头忽然划过他的脑海。

他声音更低了，喉咙酸涩，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你早就怀疑我是异种了吗？”

“你能通过一切判断准则，我没有杀死你。”6沨的声音更加冰冷，他掰开了安折的手指，将追踪剂拿出，放回自己的口袋，道：“但我必须对基地安全负责。”

安折愣愣看着他，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了下来，他想6沨会去擦掉它，但6沨并没有。那行水迹就静静在他脸颊上变冷。6沨方才说的话很少，但足以彰显他的为人。他已经毫不留情地杀死了身为蜂后的6夫人。

上校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从第一天起，就知道的。或许这几天的6沨，会对他好的6沨，或许才是那个稍纵即逝的假象。

在他与基地恢复通讯后，自己又从哪里得来自信，以为6沨一直在对他特殊对待，以为他会放过他呢？

6沨就那样看着怀里的安折眼睫渐渐垂了下去，最后靠在他胸前闭上了眼睛。于是这只小异种眼里那柔软的水光也被掩盖了，他好像被伤了心，在他坦诚交代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后，6沨想。

就像被他杀死的所有人一样。

安折的眼睛却又睁开了，他仰头看着他，声音很小，6沨要更靠近他才能听到。

“6夫人变成蜂后的时候，已经完全丧失人的神智了。”他说：“她对我说她不是恨基地，她只是想去体验新的生命的形式，她不恨你的。”

死一般的寂静里，6沨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安折伸出手想碰一碰6沨的脸颊确认他还活着时，他看见6沨勾了勾薄冷的唇角。

他声音很轻，但很笃定。

“她恨我。”

安折望着他的眼睛。

6夫人说6沨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他不得好死，他终会疯掉。

他道：“为什么？”

“我出生后她和我父亲的感情被基地现，再也不能和他随意见面。我杀死了我的父亲，杀死了她的很多个孩子，她的小女儿在她的帮助下从伊甸园逃出来的时候，又碰到了我。其实就在我和你那天碰见莉莉的马路对面，就站着她来接应的朋友。”

6沨很少说这么长的一句话，而安折早已经习惯了全身贯注听他说的每一个字6沨终于说完的时候，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沉默持续了三秒。

“她这辈子开心的事情很少，但是都会被我毁掉。”6沨道：“她像基地里的所有人一样恨我。”

望着他，安折张了张嘴。

最终，他终于知道了自己想说什么。

“我不恨你。”他道。

长久的静默。

“为什么？”6沨微哑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什么为什么？”他道。

“你为什么”6沨看着他：“总能原谅我？”

安折抬头看他，这一眼他看见的却不是那个冷若冰霜的6沨。

上校的声音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再次问：“为什么？”

安折想说，可他说不出来，他没有人类那么高的智商，也不会他们那么多的语言，他想了很久。

“我懂得你。”他道。

“你连人都不是，”6沨的手指死死按住他肩头，他眼神还是那么冷，可是声音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崩溃，他几乎是颤声问：“懂得我什么？”

这个人还要问。

可安折什么都说不出了，他拼命摇头。

他只是被6沨一步步逼到死角，又想哭了。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坏，这个人今天不惜剖开自己的一切。他自己就像个想把犯人无罪释放的法官，审判台下的犯人却不断陈述加重自己的恶行，这个人非要被审判，非要被判处死刑他就那么想让自己讨厌他。

安折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到这种地步，明明他们最开始只是在说，基地到底能不能生存下来，这个世界那么多大，6沨落到他面前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一件奇迹。

6沨说不是，这一切都是蓄谋，都是必然。

但不是的，真的不是。

“可是”他对着6沨抬起了自己的手臂，那属于人类的根根分明的手指缓缓变了。

雪白的菌丝攀上6沨黑色的制服，爬过审判者的肩章与银穗。

眼泪不断从他眼里滚出来，他看不清6沨的神情，只知道6沨扣住他的那只手在颤抖，他把他抱得更紧。

他知道6沨一定能认出来他就是那只在深渊里打滚的蘑菇，他声音哽咽：“可是我就是碰见你了”

那么宽广的世界，6沨非要去深渊。那么大的深渊，他非要去那个空旷的平原打滚。

他们本来就不该碰见的。

他从来没有害过人，也没有害过任何动物，他只想安静养出自己的孢子，他原本可以不这么生气也不这么难过。

可是世界上为什么会有6沨这种人类？

这个人类抱住他的力气那么大，像是要把他杀死，他后背抵在床柱上，拼命挣扎，挣扎根本没有效果，可他不愿意变成菌丝逃走，他不甘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