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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昭容仍呆楞楞地一言不发,倒是王氏快口接话,怪道:“有什么好遮挡的?只消涂抹些胭脂,教气色看着好些,再拾掇个得体的发髻便是。柳娘子不是最擅长这些么,快动手罢,免得误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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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不要银钱的,临出门时,王氏还是给封了一包碎银子,掂量着足有一两。
可静临这活却做得并不舒心,心绪一烦乱,怏怏之色就挂了脸。
王婆拉过她的手,劝慰道:“娘子心里想什么,老婆子都明白。可是娘子也须得明白,咱们不是菩萨,渡不得众生,过好自己就行啦,勿要再多想,小心神思郁结伤身。”
静临领情,勉强笑道:“我明白,多谢干娘开导。”
翠柳和银儿一边一个,架着她胳膊往旌善亭走,“难得出来一趟,瞧个热闹再回去!”
平日坊里有什么大事,像是征收赋役,或是裁判纠纷,一般都在旌善亭办,朝廷旌表卢昭容的仪式也选在这里。
宛平已经有好几年没出过这样的喜事了,街坊四邻早就传开,此刻已经乌压压围了一大片人,不止乌义坊,就连附近乌仁坊、乌德坊的人都闻风过来看热闹了。
王婆和翠柳两个扒拉开几个人,尖着脑袋使劲往前边挤;静临和银儿被她们两个拽着,踉跄跟着走了几步,静临实在是吃不消这股浓郁的人味儿,只得放手道:“在外边等你们。”
银儿也是不是个很爱热闹的性子,便也放了手,在外边陪静临。
日头已经高挂中天,秋老虎的余威烈得很,两个人又往外围走了几步,拣了个阴凉处坐下,遥遥望向旌善亭,只能看到顶部的一个红尖儿。
一阵鞭炮响后,似乎是县里的耆老名宿轮流上去讲话,说的无外乎都是什么“贞烈有德,合为妇人表率;节义炳彰,足以照耀闾里”之类的老生常谈,抑或是“希图坊中妇人感召表率,皆以贞白自砥”之类的屁话,听得人心情烦躁,忍不住啐上一口。
银儿托着腮怅然道:“娘子,你说卢昭容这会儿,还是先前那样木呆呆的么?”
静临叹了口气,“总之不会笑就是了。”
“哼!她不笑,她那个娘怕是要笑歪了脸!”银儿忿忿不平,竟越说越怒,“瞧她先前那样,还问你,‘有什么可遮掩的’,原来是将闺女脸上的疤当做他们老卢家的招牌呢!怪不得都说后娘心狠,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原来是后娘,想必就是卢昭容那弟弟的生母了。
静临眼瞧着前方浮动的人群,幽幽道:“亲娘就会不同么?”
“这还用说。”
银儿不假思索道,说完又奇怪地转头看向静临,“你娘对你不好吗?”
静临垂下头,伸手折了根枯草杆,在鹅卵石路面上胡乱扒拉,半晌方抬眸看向银儿,“我是嫡母养大的。”
银儿默了默方道:“大户人家就是这样,家大业大,人口也复杂。”
静临扯起嘴角笑笑,“什么大户人家,破落户罢了。”
“那……你亲娘还在吗?”
银儿忍不住好奇追问。
“在。”静临看着地上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仿佛看到了花二娘枕边摇落的翠钿,“她……她是个……”
静临斟酌词语,想说她是个很不成样子的女人,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苦笑道:“我和她并不亲近,她也许……也是有苦衷的。”
折薪俸师徒齐布局,遇翠柳不循微露意
到了刘阶寿辰这日,积水潭西南沿岸空前热闹,人群熙攘,叫卖声不绝于耳,堪比庙会。
布棚车和油毡纸已经抢占了临水一线,沿着悬挂彩色丝绦的大理石栏杆,每走几步必有首饰摊子,上挂各色珠钗头面,下铺一应香囊扇坠等时兴玩意;古董字画摊子必然挨着算命测字的,画扇面的先生笑眯眯地看着来往人群,也兼传影、写信的营生;至于南北点心,花样繁多的零嘴儿,更琳琅满目,自不待言。
刘阶站在后花园里假山上的风禾亭中,遥遥地望向水边的喧哗,喟叹道:“还是热闹好啊!”
顿了片刻,却又话锋一转,道:“与从前相比,终究还是冷清了些。”
谢琅和陆梦龙对视一眼,都知他意有所指,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拿眼求助于段不循。
段不循顺着刘阶的目光望向北方的大片水域,自然而言地接口道:“前朝时,这里曾是京杭大运河漕运的终点,彼时南北客商汇聚于斯,自然热闹非凡。自成祖以后,朝廷规定漕船不得入京,积水潭码头也就搁置不用了,就连潭水也一分为二,将东南部分划出,成了今日的什刹海。”
刘阶微笑转过头来,目光炯炯看向他,语气亦咄咄逼人:“那么照你看,这码头还有重启之日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师,码头重启与否并不重要,甚至叫积水潭还是什刹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水流一入皇城,就是太液池。居于四海中央,想要哪里热闹,哪里就会热闹。”
刘阶自然听得懂段不循话里的意思,语气缓和了不少,出口的话却仍不无忧心,“只怕是你想的太乐观了。”
段不循转向谢琅,道:“清和以为呢?”
谢琅来之前已经与段不循议了一回,趁这个气口,正好将打算说了,因上前道:“老师,也该到发俸禄的时候了,只是如今圣躬违和,只怕近日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太仓银不好动。”
刘阶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谢琅继续道:“前日吏部尚书姚文远上了道折子,请旨加收湖广等地赋税一成,内阁票拟后递上去,被留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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