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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第1页）

妈妈骂爸爸‘球迷信眼’，我问：“他是什么眼？”

妈妈道：“二五眼！你也一样，推到油瓶不服的主儿！”

我想了想觉得毫无道理：“好好儿的我为什么要把油瓶推倒？”妈

妈笑道：“我哪知道你为啥要推倒！”

我告诉妈妈我们查视力了，一个o.6一个o.8。

姥姥拿起我放在桌上的烧饼问：“这是谁买的烧饼？”

妈妈道：“圆圆给你买的！”

姥姥笑：“不是给你买的？”

“人家啥时候给我买过东西！”

门口刘大姨朝屋里喊：“这是又生了个二尖尖？”

妈妈笑着回应：“这回这个不是尖尖了！”

刘大姨走后姥姥问妈妈为啥说生了个二尖尖，妈妈扬起下巴指我：“她是那个大尖尖嘛！小时候有一回她在楼上玩儿玩具结果她那玩具掉的楼底下了她就下去找嘛，非说掉的人刘大姨家了结果找了好几趟也没找见，找不见就跟人犯扈说就掉你们家了，赔吧。刘大姨就给她起了个‘尖尖’。”

姥姥笑道：“哦，那妹妹就叫二尖尖。”

“嗯。不过妹妹不是尖尖，妹妹人家乖的概也没咋闹，哄着了就睡睡醒了也不哭，弄成个啥样是啥样。她——”妈妈笑着指我：“那家伙，一会儿也离不了人，还是就让我抱别人抱不行，一伸手就哭。佳佳也乖，佳佳人家有奶就是娘，好养活，她除了我的奶别人的按的奶头上都不吃。睡觉翻白眼儿，我一开始还吓得以为这孩子咋了闹半天人家睡觉呢，俩眼在那儿一骨碌一骨碌的转，你也不知道人家是睡着了还是醒的呢，刚你以为睡着了一转身儿人又醒了，见旁边儿没人就该给你哭了。”

姥姥笑道：“就会熬煎你妈。大尖尖！”

妹妹很乖，会站的时候妈妈干活没工夫看她就把她放到铺着被子的甩干桶里，这样可以防止她从床上摔下来。后面妈妈出去工作就在出门前往甩干桶里放一袋牛奶。

今天我们入了少先队，我提起胸前的红领巾抬头对爸爸说：“我们入少先队了，我也戴上红领巾了！”

“嗯。”

学校门口光头背着书包边跳边笑：“上学苦，上学累，上学还要交学费，不如走进黑社会，有权有钱有地位！”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我是班里的第八名，这是我头一次考这么高的名次。

课间我正低头写作业两个我并不熟悉的身影曲着膝凑到我的桌前。我自顾自地写，对面两个人默默看了一会儿其中那个班级第一同时也是年级第一的女孩儿说：“她的字好丑。”

和第一名站在一起的课代表任丽带着骄傲的语气维护道：“那人家还考第八名呢！”

等第一名和任丽离开我抬起头看她们并肩的背影：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和她们有交集想不到今天竟然有幸相识，还是曲着膝，亲切至极。

家里妈妈问让谁去开家长会，爸爸一脸期待。我说：“妈妈！”

刘老师从教室出来就该轮到曹老师讲了，坐在下面的妹妹早闹腾起来，妈妈怕妹妹哭闹就抱着她出去了。

我走到外面碰见曹老师，曹老师俯下身温和地问：“你妈又给你生了个小妹妹，是不是？”

我垂着头低低嗯了一声。

看见妈妈曹老师问了妹妹多大之类的问题，妈妈正答着刘老师走了过来，她扬起下巴说：“自从有了老二对老大你们是一点儿都不上心，也从来没管过她成绩吧！”

刘老师还是她一贯盛气凌人的样子，趾高气昂，但这语气今天听起来却一点儿都不教人讨厌。

我看向妈妈，她低了低头略显局促地笑笑，遮挡似的把妹妹往上抱。

我低下头拿脚尖搓捻地上那根芨芨草。无用的草生在这里很不应当。

下午刘老师让我们在她家补课的这几个学生放学晚些走，她提前教我们英文字母。等学习完教室里一群孩子撒了欢儿的往出跑。刘老师搂住任丽的肩膀对簇拥在身旁的学生说：“任丽这次又考了班级第二名，这才是优秀的好学生，大家以后都要向任丽看齐！”

学生们纷纷向任丽投去羡慕的眼光，任丽仰起头，稚嫩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

刘老师回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独自走在后面的我，在她鼓励的眼神下我缓缓点了点头。

自从妹妹得肾病综合征妈妈许久不曾带我出去玩，近日大舅新租了房子妈妈说带我去看看环境怎么样。

阳光照着黄沙相映成一片金海，炎热的中午皮肤黝黑的工人正蹲在尘土飞扬的工地旁吃饭。

工人们有些站在一起淌着粘腻的汗边吃边聊天，其中两个已经吃完饭的工人相互传着一根已经快烧到屁股的烟。

低矮的土墙上干燥的沙闪着金光，墙下，肥胖的妇人撩起艳粉的上衣在巷口半敞着胸脯奶孩子。她用打量陌生人的异样眼光打量我们，呆滞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新奇。

狭窄、逼仄、崎岖、肮脏，绕了几个弯我们才看到那个熟悉的干瘦身影。

“哎呀三姐你们来了！”大舅放下那桶刚提来的水让他那副硬硌拉拉的骨头架抬起一根胳臂来用粗糙的手掌抚摸我。

他说话还是那副样子，又快又结巴。

“这儿住的咋样？打水方便不？”

“可方便了用水就去里面儿巷口儿那儿就能打，不用跑太远！进来吧来看看，挺好住的！”

我随妈妈踏进屋子，这间整体五平方不到的房子只够放一张简易的单人床，床边才放了个窄窄的桌子和一只小洗脸盆就显得十分拥挤。

四面没有窗，只是灰旧的水泥墙。

大舅比着手势语飞快地给妈妈讲他昨晚做过的梦。他说自己昨天做了个特别特别好的梦，梦中屋里撒满了金光，金黄的阳光从没有窗的墙外穿进来照得满屋都是亮堂堂，那温暖明亮的金光还照在他的身上。

“这是上帝的祝福。”妈妈说。

屋里同时站三个人过于拥挤，我默默向后两步退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