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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堂的老大夫六十来岁,胡子都白了一些了,让宋篱把袖子和裤腿挽起来供他检查便也无甚可忌讳的,但杜晟站在旁边看便于礼不和了,于是他赶紧转了身把目光放到了另一边去。宋篱的袖子被挽起来,杜氏便又是一声惊呼,&ldo;难怪流了这么多血?&rdo;宋篱整个右手臂因为承重和擦得狠了而一大块皮都被擦掉了,血流出来糊了大半手臂,几层衣服的衣袖全都染了血,看起来血糊糊的一层,的确挺吓人。宋篱虽然想骨气一点,但被大夫检查骨头和伤口的时候也痛得不得不皱起了眉头,却还要颤着声音劝杜氏道,&ldo;看着吓人,其实不怎么痛?&rdo;说着却又痛得回抽了两口气,而吴雪珍已经把眼睛捂住了趴在她母亲怀里不敢看。老大夫检查了一遍,道,&ldo;骨头倒没伤到,不过这擦伤也够厉害了,包了伤药,好之前胳膊注意着不能沾水。&rdo;&ldo;那能不能洗澡呢?&rdo;宋篱赶紧问。他觉得自己也够倒霉了,最近一直在受伤,他可不想再过以前那种十几天才洗澡的日子了。老大夫还没有发话,杜氏就骂了他一句,&ldo;你说什么话呢?不是说了不能沾水。&rdo;一个小娘子在男人面前说洗澡的问题是很轻佻的,杜氏没有明着骂他已经够好了,但看宋篱一点意识也没有地又要开口问,她赶紧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把宋篱吓了一跳,心想又什么事情惹了杜氏了,他只是觉得手臂不能沾水而已,身体其他地方还是可以洗澡的嘛,问问清楚能怎么着。那老大夫自然没有回答宋篱的问题,只让童子去端了温水和拿了药来。之后又检查他的腿,两条小腿白白嫩嫩的,形状异常漂亮,把裤子捞起来,就着天井里洒下的明亮的阳光,白嫩得晃得人眼花,两条腿的膝盖上都被擦伤了,右脚的小腿肚也不知怎么被磕乌青了,看形状应该是吴雪珍的脚给磕的。大夫让宋篱站起来动了动腿,然后说腿也是小伤,擦一些药就好,无需担心。但杜氏却依然很不放心的样子。杜晟背着他们站着,听他们说已经检查完了,便转身过来,却无意见到了宋篱依然露在外面的小腿和手臂,他愣了一下,然后颇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道,&ldo;我家府上应该有些去疤的药,若是不嫌弃,我让人取来,不知夫人认为如何?&rdo;宋篱正被老大夫用布巾就着温水擦手臂上的血迹,疼得眉头蹙了起来,抬眼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其实还算不错,跟着过来看他治病又等着掏钱,还要送好药,也算很有良心的了。倒是杜氏很不情愿地说了一句,&ldo;那就麻烦二少爷了。&rdo;其实杜氏觉得自己怎么也算杜家的人,还是杜晟的姑姑呢,她去杜家走动走动,他的母亲二太太也是认识她的,偏偏他却不认识她,而且还一直唤她夫人,也没称呼一句姑姑,杜氏心里便有些不爽快。&ldo;让现在去取,时间也该来不及了,不知贵府所在何地,过会儿让人给送过去。&rdo;杜晟一切说得非常有礼,杜氏还没有报地址,吴雪珍就把家里的地址报给他了。杜晟养伤当天下午近傍晚时又开始下起雨来,从窗户望出去,院子里光线暗暗的,外面越发湿漉漉的,屋子里似乎就更显得干爽与温暖。宋篱坐在椅子里,撑着手翻着书,不时盯两眼吴雪珍写字。宋篱因为吴雪珍而受了伤,杜氏便越发把他当成家里的贵客给供起来了。不仅因为他手受了伤无法做别的事情,还有这一份救命之恩的人情,实在是很大的。杜氏相信以形补形那一套,所以晚饭用花生炖了猪蹄,还做了卤鸡爪,饭菜也是端在宋篱的房间里用的。吃饭时,杜氏还一个劲把猪蹄夹到他碗里,劝道,&ldo;多吃些,吃了这猪蹄,你胳膊上的伤才容易好,那地方掉了那么大一块皮,我看着心就渗得慌,不知要多久才能够长得好,若是留了疤……,唉……,武郎才刚走一天,你就在我手上伤成这样儿了,他回来时,可让我如何对他交代……&rdo;杜氏说着,眼看着又要抹眼泪,宋篱赶紧止住她,道,&ldo;舅母,您千万不要这样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伤,只是伤了点皮肉而已,既没有伤到筋也没有伤到骨,实在算不得什么,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应该不会留疤,即使留疤,又不是在脸上,别人根本看不见,根本算不得什么事,舅母您把这事记挂在心里,倒让我这个晚辈不知道该如何做了。&rdo;杜氏抹了一下眼角,道,&ldo;怎么算不得什么事,你不在乎,武郎怕是要在乎的,以后胳膊上有伤,捞起袖子就看到了,一看到不就想起这事了……&rdo;宋篱听她这样说,只得长叹了口气,道,&ldo;舅母,您真不用这样想,以董武的为人,他也定是断不会在乎的。您这样想,倒让我过意不去了,小珍是我的妹妹,她从铺子里跑出来也是为了来找我,难道我站在旁边能够看着她被马车撞到么,那样子救她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也没受什么大伤,这么一点小擦伤和小珍的性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不是一看便知,无论是谁来说,都会认为我这样做是我应该的,断不会认为您对不起我或者董武的。&rdo;宋篱说得至情至理,杜氏听他这样说,自然知道宋篱其实是真的在心里并不介意这件事了,便放松了些。毕竟,宋篱长得漂亮,长得漂亮的人一向是比旁人更加在意身体上的疤痕的,她就怕因为这件事和宋篱他们产生了隔阂,所以才一再地提起并且在意。估摸着,她其实就是想听宋篱说出这一番话出来。宋篱说后,杜氏又抹了抹眼泪,这才道,&ldo;你能够这样想,是你心肠好,你救了小珍,以后小珍自然是要待你如亲姊的。&rdo;宋篱笑了笑,给专心致志地啃着鸡爪的吴雪珍夹了个鸡爪放进她碗里,道,&ldo;董武和我都无亲兄弟姊妹,小珍又这样冰雪可爱,我们自然是当她做亲妹妹一般地对待的,更何况,舅舅舅母你们待董武和我都如亲子一般,我们之间又何必如此见外。&rdo;一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杜氏又叨叨絮絮说了些杜家那边的事情,说下午杜家二少爷让人送了人参和其他补品药材来,问宋篱第二天用人参炖鸡吃如何,宋篱自知即使舅舅家里有些家底,也不能像他这样顿顿都大鱼大肉的,于是赶紧体贴地道,&ldo;日日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也容易腻味了,吃些清淡的就好了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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