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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谁敢挡?”
太监怒目圆睁,下一刻,咽喉上多了一道血线,整个脑袋就这么从身子上掉下去,咕噜咕噜滚了几圈。至死,那张脸上都带着倨傲的神气。
“大胆!”
监工的太监们炸了锅,正要让身侧的护卫惩处。整个矿场里却陡然有二三十名壮汉,先是用腰巾蒙住面颊,接着从腰间抽出匕首短剑,直接与护卫博斗起来。
那些护卫避闪不及,又不敌这些壮汉,只是几招,就纷纷落败被杀。失了护卫庇护的宦官们,尖叫着往矿产外跑去。
可那些人如何容得他们逃掉,直接从身后斩落这些阉宦的人头。他们在整个矿山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将这几个太监的脑袋捡起来,用头发栓成一束,提在手里,钻进山里,如鬼魅般消失。
*
陈宝儿抖着下巴,气到无法言语。他身前,是一串血淋淋的人头。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事实上,自这临阳矿山被开采以来,每一日,陈宝儿的税监署里都会被扔进这么一串监工太监的人头。
任凭他加设多少护卫,都是敌不过那些混在采矿工人中的贼人。
况且,这些开矿的大多都是税监署从街上城外直接拉来的壮丁,也不会有名册,一日与一日不同,因而更难拿住这些贼人。
王连川坐在一侧,见状眼露凶光:“公公,不如让我把曾来开过矿的人都一一抓来,逐个询问,就不信他们一个都不记得。”
官烨站在陈宝儿另一侧,闻言轻笑:“在下听闻这些贼人杀人时都会覆面,谁人能识得?就算之前不覆面,可是那些愚民谁会无端在意另一个人的长相,倒是不过是胡乱攀扯,只会让此事越闹越大,却得不到善了。”
陈宝儿点点头:“官千户说得在理,此事却不可蛮干。”
“公公只需细想,这开矿伤损了谁的权益,又是谁不愿让您安安心心开采矿山。”
“自然是大皇子了”,陈宝儿笑:“那日咱家去与他商讨矿山归属。照公文看,他不过是监督,这矿山仍及归税监署监管。虽然最后的税收要给这大皇子,银钱却是先要过税监署账目。”
“他似有不满,却并未当面与咱家争论。咱家道他是个蠢的,不知其中厉害,却不想在这里等着咱家。他以为,矿山死几个人,咱家便会去跪着找他,请他帮忙,进而允许他直接插手开矿税收的事宜。”
官烨颔首:“大皇子出行,身旁有护卫队,武艺精良。现在看来,恐是这些人混入壮丁。也因此,我们的护卫才会不敌,逐一被杀。”
王连川两眼一眯:“既如此,不若我带着人围了那巡抚府,不叫任何人随意出入。如此便可解决这矿山的麻烦。”
陈宝儿慢条斯理地拈起胡子,又笑:“你有几个眼睛,能盯住偌大一个府衙的出入。另外”,他眼里滑过几抹狠厉:“虽是皇子不假,但到这西南,他是挂着巡抚名头来的,咱家也理应只当巡抚看待。”
官烨与王连川或许不知,他却是知道这其中还有诸多隐情。殷俶虽是个皇子,但也仅仅是个皇子罢了。空有名头,不见荣宠。这样的皇子,不过是个看上去光鲜亮丽的鸡蛋,却是一摔就碎。
这殷俶若是真以为自己的皇子身份能唬住他陈宝儿,那还是太小看他了。
“只是让矿山安稳,却是不够。”
官烨躬身:“在下有一计。”
陈宝儿无视了王连川脸上的郁愤,眼露精光:“千户请讲。”
“我们大可任由这些人去矿山闹。想来那大皇子带的人手总该是有限的,调取了那边,这边自然就顾不得。我们不若趁矿山大乱之时,请皇子前往临阳最好的酒楼饮茶品酒,一叙情意,开释误会。”
陈宝儿抬眼,“连川,你去调你的人马来,一切全凭官千户安排。”
如此一来,就算杀不死,也能破了他的威风和胆气。既然是个不得宠的,就要认清楚自己的分量。敢在他税监署的银子上做文章,就是动他陈宝儿的命根子。
富贵娇花就安安分分地在这边儿当好他的花瓶,一年期满,再灰溜溜回去,还能留得条性命。
王连川不是蠢的,怎么会不懂官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与陈宝儿不是头一回干这般勾当,自然不会过于吃惊。然而他却暗暗心惊于官烨的气魄,明知那是个皇子,还敢如此行事。这般看来,此子日后定会更有一番作为。
只恨那壶毒酒,这厮未入口。
王连川面上露出慨然的笑意:“连川及手下,皆听凭千户差遣。”
*
这边殷俶收到陈宝儿的请柬时,薛七声正坐在他手侧。他方差人混入开矿的人群,这边陈宝儿就送来消息,要在瑞丰楼宴请,不可谓不可疑。
殷俶看着他:“想必县令也收到了吧。”
薛七声擦去额上的汗,笑道:“不出殿下所料,在下来时,税监署也派了小厮到跟前儿,请在下一同前去。”
殷俶见请柬上特意提及,要自己带着众亲随都过去。他起身,掸去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请薛七声暂坐片刻,自己则遣柏柊去通知随行的一众大臣。
官白纻是以高年家眷的身份随行的,但因着殷俶的私心,他们二人却不住在一个院子里。只是也不好相隔太远,二人最终是比邻而居。
这厢柏柊大张旗鼓地传消息,隔院的官白纻倒是听了个清楚。她眼见高年朗声答应,就要回屋去换衣服,眼里却是多了几分疑虑。
高年欢欢喜喜地换上大红的官府,一手扶帽,一手提起下摆,就这么踏出门来。一抬头,自己院门口,正倚着个女子。
她穿着身粉色衣裙,只盘一发髻在脑后,用一支修长的玉钗固定,眉眼皆冷,宛如清凌凌的荷花,从那池里探出头来。
不知为何,这般情景,他竟然觉出几分难言的熟悉,脚上的动作也逐渐慢下来。
“你这是要去哪儿?”
“方才殿下差人来请,说今日瑞丰楼有宴请,随行臣子皆要出席。”
女子压下唇角:“不准去。”
“好。”
几乎是下意识的,那高年将头上的帽子顺势摘下来。此言一出,二人具是一愣。
高年眼前,忽而又出现京都城郊荒凉的景象。他这回不仅是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耳畔素来隐隐绰绰的声音也终于清晰:“不准去,不准去,本就是个废物点心……”
他鼻头骤然一酸,却不知道缘由,只能用袖子遮掩着揩去眼角的湿痕,心里满是道不明的沉重情愫。
官白纻双颊泛起粉意:“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不许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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