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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第1页）

真成了家，那五十万一年的生活费，就真不好说了。

再者，跟她厮混的是些什么人，赌博的、酗酒的、无业的、收保护费的，她俞美莲什么人，二十岁就敢以孩子为质要挟大老板，这一世做什么都以利为先，怎么会真昏了头嫁给那些个小混混，吃后半生数不尽的苦？

可既知如此，怎么会不避孕？

眼下又发生最糟糕的意外，纪春山心里怎么想？一个成年男性带着母亲来做清宫手术，流产的直接原因，还是因为他的推搡。

俞美莲将他置于一个既难堪又自责的矛盾处境。

钟似薇默默递过手去，缩到纪春山手心，用指尖轻轻触碰他的手掌。

“医生怎么说？”

“手术，清宫，止血。”

他显然疲惫极了，说的话并不成句，断断续续的短语。

钟似薇也不知道该安慰他些什么，眼下的情景，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两人就这样默默坐着，直到手术室的灯熄灭，俞美莲被推了出来，情况并不算严重，医生说麻醉药效一过，人应该就没事了。

纪春山看一眼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二点，田苒早打过几通电话来问，于是催着钟似薇赶紧回去。

钟似薇心想，他们母子大概有许多话要聊，她在的确不合适，便也不再坚持，从口袋里重新将那只装了钱的信封拿出来，塞到他手里。

“春山哥哥，我一个人带着这么多钱打车不安全，你先收着吧。”

纪春山犹豫一下，没再推辞，终于，那只信封辗转了一夜，又回到了他的口袋。他目送她下楼离去，又独自在电梯口立了很久，才深吸一口气走进病房。

俞美莲醒了，刚经历一场手术，脸色很不好，蜡黄无光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孩子，谁的？”纪春山倚在门边，沉声问道。

“不知道。”俞美莲身上还不太有力气，只用眼角瞥了一眼儿子，很快将目光收回来，凝视天花道。

纪春山鼻息忽然重了，他站直了来，从门边走到窗边，又再从窗边走到门边。

“不知道？”他最终立定在床边，重重问了一句。

俞美莲眼里带着点怯，纪春山成年以后，她就有些怕他，更何况这种事原本就不光彩，叫一个母亲当着儿子的面，说出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饶是俞美莲这样的人，也总归有几分心虚。

“这两个月不止一个人……”

纪春山目光一寸寸收紧，烦躁的，阴鸷的，愤怒的，而后又一一将这些情绪克制下来，一字一句地道：“他们在玩弄你，你没有意识到吗？你能不能尊重尊重自己，要处对象就好好处，这样算什么？就算你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也该在意自己的身体。”

俞美莲错愕一瞬，将脸撇过一边去，声若蚊蚋道：“也不能这么说，我也玩弄他们了的。”

纪春山被噎到失声，强忍住胸口的起伏，从牙关里迫出一句：“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俞美莲却还不想休息，她有更关切的事：“那个钱，拿回来没？”

这回是真把纪春山气笑了，她都这样了，居然还惦记着那些钱。

他把口袋里的信封拿出来，在她面前扬了扬：“看见没，在这，人家根本没想要这笔钱，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把所有东西都当作交换钱的筹码。”

看着那只鼓鼓囊囊的信封，俞美莲松了一口气，蜡黄的脸上居然挤出一丝惨然的笑：“连钱都不要，这不傻子吗？”

纪春山胸闷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快憋死了，恨不得原地跑下去狂奔几万米。

这不可理喻的、乱七八糟的、操蛋的生活。

艹！

故城往事

倒也因祸得福。

俞美莲坐着小月子，身虚体弱，再没法跟人斗法置气。躺床上哼哼唧唧的时候，平日里的狐朋狗友一个没来探望，倒是田苒带着钟似薇来过一次，拿了一袋补血的红枣和一盒上好的阿胶膏，还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探病红包。

田苒的想法很简单，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钟似薇跟纪春山这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只要两人在一起，以后始终得面对俞美莲，能修补就尽量修补吧。

俞美莲拿人手软，兴许是看在东西份上，兴许是看在纪春山的份上，又兴许是因为流产的事，她自忖被人抓住了痛脚，不好再高声宣扬，便也偃旗息鼓，半推半就地接受了田苒母女的好意。心里的芥蒂当然无法消弭，但在宁安巷这种地方，能维持表面太平就是万幸。

就这样度过一个不咸不淡的春节。

宁安巷的人家，基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能走动的亲戚特别少。

住这里的，基本都是离乡背井、无处可去的人，既不能指望有亲戚会纡尊降贵主动探访，也不好拎着那点寒酸简陋的礼，腆着脸去走富裕亲戚。

所以每年春节，大家的热闹都来自相互串门。

富有富过法，穷也有穷过法，富人桌上山珍海味，穷人也有花生瓜子爆米花。

十几块钱一斤的水果硬糖，量大管饱，小孩子最喜欢吃的，苹果味、菠萝味、香橙味，吃完连外层的镭射纸都舍不得扔，一张张迭好收起来。

农贸市场买的酒心巧克力，不贵，味道却可圈可点，钟似薇小时候最好这一口，现在长大了当然不那么喜欢，可在田苒眼里，女儿永远是当初掉了门牙含着巧克力咧嘴笑的孩童，于是这味零食便也长久流传下来。

每到过年，李卫国就成了巷子里的红人。他那张惯会胡天海地的嘴，平时是最惹人厌烦的，可到了年节，却又最显喜庆，东家长西家短的，没有他李卫国不敢吹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