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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承嗣!你带人守住北侧!小心流箭!”薛佑歌高声迅吩咐,“贾校尉,带着你的人守住西、南两侧。薛光霁!东边要是有只苍蝇飞出来,我回去就剥了你的皮!剩下的人,跟我守在正门这里,等老辛带撞木拿过来,我们就直接撞门!”
白道宁跟着大家响亮地应了一声“是!”纵马带着烧春寨子的兄弟绕到院门在较远处,在能看到门内拿着弓箭的蒋翰墨的地方勒住马,看对方手中弓形,在对方应该不至于射及的距离处停稳。
蒋翰墨的神情看不太清,但还能听到他重重“哼”了一声。
查税时,薛佑歌本来就会带一些随身的护卫——毕竟是来对农民们抢钱的,所以需要防护也很正常。为了尽量不打草惊蛇,他们也没有带太多人马,只带了薛佑歌府兵、柳俊茂县兵、白道宁烧春寨子山匪中各自认为比较靠谱的几位,更多人还是留在后面以待支援。
柳俊茂和薛佑歌所喊的老辛,就是脱离战场跑去喊援兵了。除已经在泸建县中的、和在江对面嘉虞县守着的府兵、烧春寨子兄弟之外,柳俊茂也有劝卢家来分一杯羹的需求,说不定还得劝劝嘉虞县的海派长老也过来共襄盛事一下。
庄园内又保持了半晌寂静。白道宁远远看着蒋翰墨在里面有些焦躁地挪动起来,时不时会回头看一眼。
显而易见的是,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这一方的援军越有可能先到,时间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所以白道宁可以耐心地远远盯着他,盯着假山挡住背后的庄园风景,中式园林往往讲究“曲径通幽”,不能从门外一眼就能望到里面的装饰,要遮挡一下,转过去才能看到别样的风景。这也对防守有益。只有高高的树木和屋顶无法被假山完全遮盖,一棵高高的大榕树蓬开树枝。
在薛佑歌这边动起来之前,还是庄园里面再次先动:这回是有人爬上了树,一个后面跟着四个分别爬上了不同的树,其中两个被下面的别人拽着裤腿拖了下去,那个爬得最高的人惊恐地看着外面的围兵,嘶声力竭地大喊:“黄拯造反!造反啦!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
贾永寿立刻带着府兵们哈哈大笑起来,手上却不含糊,都握紧了弓弦或刀柄。
旁边两个也爬到了树枝上,喊着“我根本就没看见龙!我都是骗黄老爷开心的!”“我爹是县兵,我没有造反!”尽力抱着树杈保持平衡。几株树都被剧烈地摇动,显然是底下被人力推着摇晃。
贾永寿看到说后面那句话的家丁抱着的树离墙壁居然很近,立刻招呼手下过去:“那个墙边上的,直接跳过来!甩树枝荡过来!逃出来我们就饶你不死!”
那人大喜过望,下意识喊了声“好!”但是也不敢直接往墙外跳,稍微往远处一爬又会到细枝上,反而又被细枝的剧烈摇晃和易折之态吓得往回缩了一点。
薛佑歌也举起马刀高喊:“我是稷契府尹!黄家众人,凡是现在逃出来投降的,我全部赦免!还给钱!”
白道宁听到蒋翰墨又难耐地骂了声妈的。
如此明显的动摇军心之举,黄宅居然还没有人射箭,这令白道宁难免心喜——黄家显然缺弓箭!
但再过了会儿,众人又听到里面“嗖”的一声,对着靠墙最近那人射歪了,听声音显然是只手弩。第二箭倒是直接射中了那人的胳膊,那人哀嚎着从空中直接滚下去,惨叫声隔着高墙很快就听得不太清晰。里面的黄拯声音倒是传得清楚些:“再跑的,就是这样!”
贾永寿高喊:“黄老爷!省着点箭用吧!不如把你的好东西都留给你贾爷爷!”
薛佑歌此时也是安心了,吩咐着手下:“缺箭!弓箭手都给我准备好,一会儿直接压死他们。”
白道宁这边是一直对着这个黄家唯一一个贡献武力值的弓箭手,见这位蒋翰墨一直单拿着弓,也没有马,随口跟着喊:“大概也缺马!黄拯,就凭你如此能力,也想造反吗?你是不是被什么邪门歪道蛊惑了?我劝你赶紧把幕后主使供出来,我姨父说不定就会饶你一命!”
里面黄拯显然听出了他的声音,立刻大声一连串地骂了几句泸建县本地方言脏话,白道宁只听懂了一个“操”字。贾永寿大喊:“人家是亥栗省的,你搁这儿骂给你自己听啊!”
黄拯顿时气势一瘪,转回官话继续骂:“你是什么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我就是真龙天子,别看我现在处于下风,上天很快就会赐福于我,我马上就能转危为胜,老天会让烈火降临在你们这些佞臣的头上,你们不如早日看清现实,归降于我……”
白道宁听着感觉越来越不对劲,这怎么说得越来越像邪教言了,还有迷信的成分在里面啊?这个黄拯搞造反不会真的是因为嗑致幻药嗑多了吧?
薛佑歌和黄拯没啥深交,之前听些传闻还觉得不过是个屁股歪的老财主罢了,没想到他这么能扯,听他的奇幻言听得直翻白眼,虽说他占优势,可以静待援军,但是他实在是听不下去这扯淡了,再说下去黄拯就要在白日梦里原地飞升了。
恰在此时,被派去支援武器甲胄的辛修杰赶了回来,问薛佑歌要不要现在就装备好。
“穿甲!”薛佑歌悍然高呼,直接套上手下递上来的皮甲,示意辛修杰等人迅把装备配下去,白道宁也胡乱套上一件皮甲,把小盾扣在鞍前。虽然装备比较简陋,但在这种小规模战役里已经算是相当优势了。
薛佑歌大喊:“黄拯!我现在倒数十五声,你要是还不出来,我们就进去请你出来了。十五!十四!”他说着,挥手示意手下直接抬起撞木,先锋队直接往门口逼近。
白道宁看到蒋翰墨明显慌乱起来,一侧身闪回了假山后面,留下院前一大片空地,白道宁跟空气面面相觑。
等到薛佑歌数到最后五秒时,终于还是黄宅内先动了手,屋顶方向突然对准薛佑歌方向出弩箭,薛佑歌猛退避开,举盾高呼:“撞!”
先锋队撞木重击正门。贾永寿转过薛佑歌,直接一马当先,冲进东南门。白道宁看不见他们那边的动静,他和薛光霁的任务就是守着庄园里的人不要出来,当即招呼手下人举起弓箭。在稍微守了一会寂静的院落之后,突然里面有家丁抄着朴刀往外冲,白道宁立刻一声呼哨,纵马往侧边奔驰着往里射箭。
这批先遣军显然都没经受过什么正经军事训练,很快就都倒在了弓箭或朴刀之下,尸体堆着看起来后面人要往前跑都会碍事。
白道宁看不到南面动静,只能听到喊杀连天声,撞木在闷响了数声之后,在一声爆式的巨响之后响起了男人们疯狂的欢呼。很快有一处木屋烧了起来,火光直冲云霄,黑烟散得到处都是。
整个东、北面都显然不是两方的重点攻击目标,白道宁只是冷静地上下看着可能出现的突然伏击,并偶尔解决一些小规模的冲突。北门也被突然打开,显然有人以为薛佑歌照顾不到的地方可能是突破点,但白道宁没有给他们解决错误认知的机会。
再过了一刻钟左右时间,远处马蹄声先响起,烟尘滚滚,踩着已收割过的稻田冲来,当先一人高呼:“嘉虞县令郁阳州!赶来助薛大人讨逆!”
这位郁阳州年纪大些,但是精神气极足,双眼炯炯有神。他直接绕过白道宁喊了一声薛光霁:“小公子!”然后就带兵团团围住黄宅,令手下带人冲进庄园。
白道宁见他带的人明显多于薛佑歌安排的援军,显然这位郁阳州自己也加了点人头,是坚信薛老爷讨伐逆贼能够成功,赶来蹭这场喜事的。
里面的乱象显然更剧烈了一些,突然连白道宁都能听到一声巨大的陌生男人喊声,几乎有穿透力:“投降!我们投降!”
贾永寿的吼声也传来:“你是谁?让黄拯出来说话?”
战局安静了些,让黄拯的声音也能被传出来,满是疲惫:“我是黄拯!我投降!”
白道宁一愣,很难相信这个疯子居然这么快地投降了。
按理来说,优劣势如此明显,他是应该投降的。但是他投降不早该投了吗?白道宁怀疑有诈!
薛佑歌、贾永寿和郁阳州全都顺利退出了黄宅,只有贾永寿腿上添了道刀伤,被已经赶回来远远躲着的柳俊茂派人抬下去急救了。郁阳州跟着薛佑歌,薛佑歌直接纵马飞奔着招呼白道宁:“黄拯要跟我谈,我得跟他谈。黄拯什么都缺,但是养了几个好手,我这里已经死人了。我抓着了他女儿,这是他们全家最后的苗苗了。”他一指不远处,三个府兵团团围住、小心翼翼拉扯着一个被绑着手仍然疯狂挣扎的男装少女出来,“我想他总不至于疯到连女儿都不要了。我要跟他谈。柳俊茂跟我进去。”
柳俊茂震惊地喊了一声“啊?”
薛佑歌没理他,继续对白道宁说:“你和光霁留在外面。黄拯是疯子,他的两个弓弩手都没死,你们在外面守着。”
白道宁点点头表示同意。薛佑歌拉着不情不愿的柳俊茂再次从被撞破的大门进入黄宅,白道宁、薛光霁和郁阳州守在墙外。
墙内恢复了寂静,日头渐渐黯淡,天光逐渐昏沉下去,朱墙像是被泼了血一样阴阴的。在战斗过程中,那两个在树上的一直死死扒着树干,这会儿也慢慢滑了下去。被喧闹声吵走的飞鸟也逐渐犹疑着飞回了几只。
半晌,薛佑歌带着带进去的人原模原样出来,他自己手里多拿了一个巴掌大的玉盒,身后人拿了一个大包裹,里面塞着两个人头大小的球体。
薛佑歌盯着白道宁看了数秒,神色凝重:“俊茂,你去喊老卢和老唐过来。你自己也记得回来。郁阳州,他也喊你进去。”
郁阳州闻言一愣,不禁迟疑:“他要喊这么多人来谈?他要谈什么,不会有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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