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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素指拨动水面，螺髻蛾眉秀，美目含秋水，她看着在河面上晃荡的荷花灯连缀成片，不自觉弯了唇，转身欲起时，视线撞上那双瑞凤眼，冷云枝吃惊地倒吸了口气，脚下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栽入水中，强劲结实的手臂箍住她的腰身。

浓眉斜飞入鬓，那双常年淡漠的凤眼似被火烛蒙上了柔光，深邃硬朗的五官轮廓被勾勒得愈发清晰。

“王，王爷”冷云枝受惊地看着他，乌黑卷翘的长睫轻颤，皓腕间的披帛被风吹动，似有若无地蹭过萧舟野的衣袍。

萧舟野盯着她的耳垂没说话，两个人相贴着，冷云枝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前额，她不自在地捏紧指尖，鼓足勇气地轻推。

“别动。”萧舟野不容置喙地看着她，反而把人搂得更紧。

“你现在的身份，是本王的妾。”他覆她耳边低语。

闻言，冷云枝紧张抬起的手慢慢垂落。

萧舟野仔细解开她缠住发丝的耳铛流苏，见那精致的银饰挣脱了束缚，然后替她把碎发捋至耳后，这才将人松开。

“多谢王爷。”冷云枝下意识摸了摸耳朵，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微微垂下了头。

“你一人来的？”

“我与玥夫人来的。”

萧舟野环顾四周，听她补充：“她去净室了。”

“哦。”

两个人之间顿时静了下来，萧舟野看着眼前与自己刻意拉开距离的冷云枝，周围的嬉笑声灌入耳膜，视线落在她始终低垂的眉眼上，眸子半转，不知想起了什么，随即负手转身离开。

“早点回去。”

“喏，恭送王爷。”

热闹逐渐远离，玄七快步凑过来：“王爷，您这是突然上哪去了？您方才走的，似乎不是去琅琊山的路。”

“本王知道。”

萧舟野再次瞥了眼流光溢彩的河岸，刚刚路过时，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便捕捉到了冷云枝，春水般温柔的鹅蛋脸宛若透着莹润釉泽的瓷玉，她眼里噙着笑，披帛环绕着的皓腕犹如凝脂，抬手掩唇，与身旁的婢女说笑着什么。

那时的自己不自觉就走了过去，见她眼里的疏离，顷刻联想起了她白日里的所为。

萧舟野原以为此女会借机攀附，可如今她进府已快有一个月的光景，除却必要的见面，她从未主动和他说过话，看她下意识闪躲，萧舟野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就像是被人忤逆，又似乎不尽相同，他的压制亦是下意识动作。

他没有空余再去思量，黑影穿梭于山林之间，银针刺来，萧舟野侧身一躲，打了个剑花，尖锐的银针须臾间深深扎入了树皮里。

“前辈约我来此，难不成是为了杀我？”

“我为何事，你心知肚明。”

月黑风高，萧舟野的衣袂被呼啦扯拽，悬崖上的白术巫杵着拐杖，嗓音苍老有力，愤恨道：“你们左右都得杀比戈王，为何不准我来杀？我要亲手为我儿报仇。”

剑回剑鞘，那双狭长的瑞凤眼眯起：“我知晓你们巫师一族手段狠辣，睚眦必报，故而不愿与你们产生冲突。”

“可是，国有律法。”萧舟野的薄唇轻启：“岂能容你们滥设私刑？”

“迂腐！”白术巫甩袖：“所谓的律法，不过是为了皇室利益的手段罢了，你只是皇室面前的狗腿子，拼死拼活，还指不定被人家提防呢，真给自己脸上沾荣光了。”

“休得猖狂！”玄七握剑直指，被萧舟野拦下。

“倘若按你们江湖人的规矩，每个人都以自身利益为准则，滥杀滥罚，这世间更是乱了套。比戈王好歹也是我抓来的，虽说不能交给前辈来处置，但也算是为前辈报了仇，前辈非但不感恩，反倒记恨上了我。”萧舟野轻笑着摇头：“好生莫名。”

“倘若没有你，我照样可以抓到他。”白术巫哼道：“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不打算退步是罢？”

萧舟野正视她，皎洁的月光照入他的瞳孔里，他的神情寡淡：“我有我的坚守。”

白术巫死死盯着他，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好好好，萧王，你往后最好不会有求于我。”说罢，她手腕一转，指尖溢出的黑雾缠绕周身，眨眼间，白术巫连同她的手下们皆没了踪影。

萧舟野嗤笑，不以为然：“从来都是他人求本王。”

八

转眼入了初冬，应着上次去乐坊听曲，冷云枝终于接触到了她儿时便喜爱的琴，因为出身卑微不受待见，她喜欢什么，她那三妹便要抢了去，据为己有。

那是冷云枝第一次向她父亲提要求，想要找个乐师教自己琴艺，乐师刚来被三妹抢走不说，父亲最终以节省开支为由，不再给她找新的乐师，却能给三妹建独属于她的小书阁。

失望堆积压塌了那层假象，冷云枝逐渐看清了自己的地位，她不是父亲的女儿，只是不喜欢的女子诞下的余孽。

大抵是冷云枝的神情太过专注，沈莹玥察觉出来了，问她是不是喜欢琴。

人与人相处久了便会慢慢放下戒备，那些过去再次被提起，冷云枝心口还是会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沈莹玥眼底动容，她没有过多追问，却在翌日为冷云枝寻来了乐师。

冷云枝无言感动，这些时日里其实她对沈莹玥一直有所猜忌，因为她们出府后，她总是会想法子支开自己，要么说回侍郎府，要么就在故交的铺子里闲谈，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叫冷云枝自个儿去逛逛。冷云枝对她有怀疑，所以跟踪过她，发现沈莹玥待她走后都会进清一茶阁，联想起芍红说她从未给王爷侍寝一事，冷云枝几乎下意识得出了结论：她要见的是自己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