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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年低着头，从垂下的鬓发里瞥了阮夫人一眼。送了这个教训阮麒的机会给她，想必阮夫人心里还是蛮痛快的。这事跟上巳节出游冲撞了陌生人家的姑娘又不一样了，就算英国公再偏宠儿子，把自己的表妹逼得下跪，至少也显得你毫无家教，说不定还会有个欺凌孤女的名声什么的。阮麒半张脸火辣辣的，盯着绮年的眼睛几乎也能喷出火来。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算计了！可是从头细想，他居然无可反驳。除了弯腰去扶的时候绮年轻声说的那句话之外，阮夫人看见的几乎就是全部的事实。而那句话‐‐恐怕连身边的丫鬟都没听见，更没有人会给他作证。&ldo;很好。你等着！&rdo;阮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阮夫人已经厉声道：&ldo;住口！&rdo;绮年完全不打算把阮麒这句威胁放在心上。阮大少爷真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叫她等着？他能做什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小毛孩子能做什么？难道能买凶杀人吗？最多以后只要有阮家人出现的场合她就不参加，理由也是现成的‐‐害怕嘛。&ldo;姑娘别怕，姑娘别怕，咱们这就回屋去……&rdo;如燕半扶半抱着绮年，自己声音还有点发抖呢，却硬挺着在安慰主子。李氏看得不忍，转头对碧云道：&ldo;还不快带人把姑娘送回蜀素阁去？看看姑娘的膝盖，若是青了就去我那里拿紫金活血膏敷上，再去请个大夫，开两服宁神收惊的汤药。&rdo;&ldo;舅母，不用……&rdo;&ldo;什么不用。&rdo;颜氏也在丫鬟们搀扶之下走了过来，大约是受旁边的郑氏那看好戏的眼神刺激，颜氏脸色也极难看，&ldo;虽说没了爹娘，在舅舅家里也不能让你受了委屈！&rdo;绮年露出一脸的感激，演完了最后一出戏，才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被丫鬟们搀走了。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阮夫人怒发冲冠地喊：&ldo;去二门上把小厮们叫进来，送大少爷走！&rdo;要是没有散落下来的头发挡着，说不准碧云就会发现她在偷笑了。回了蜀素阁，湘云和珊瑚自然是大惊，拿水的拿水，找药的找药。绮年掀起裙子看看，膝盖上青了一块。毕竟是石板地，她一下子磕下去，虽然自己拿捏着劲儿，也是怪疼的。不过小小一块青肿毕竟算不了什么，碧云看了，又见她目光清明，不像是会被吓出个好歹来的模样，也就放心回去禀告李氏了。绮年又叫过珊瑚：&ldo;虽说外祖母和舅母都要给我请大夫，可是毕竟是姨母的儿子，又不是亲生的，若闹大了，万一有人说姨母苛待妾生之子，岂不是坏了姨母的名声？所以这大夫也不必请了，何苦闹到外头去。&rdo;珊瑚连连点头。她自是知道颜氏疼爱阮夫人，绮年这一番话，说不得正中颜氏下怀，当即道：&ldo;姑娘真是体贴人，奴婢这就跟老太太说去。姑娘也惊着了，好生休息是正经。&rdo;把人都打发了出去，绮年才惬意地往床上一倒：&ldo;哎哟，如燕啊，早没看出来，你居然还蛮聪明的嘛。&rdo;配合着她演了很好的一出戏。如燕可没那么高兴：&ldo;可是，阮少爷会不会记恨姑娘？&rdo;&ldo;随他便。&rdo;绮年轻轻一笑，&ldo;很快他就会发现，他其实干不了什么的。&rdo;如燕不是很明白，但看绮年说得如此笃定，也就抛到一边去了：&ldo;其实姑娘当时不用跪得那么用力……&rdo;&ldo;苦肉计苦肉计，总要苦一下的。&rdo;绮年打个呵欠，&ldo;你看着吧，一会儿老太太就叫人来送东西了，过几天阮家还会来送。&rdo;&ldo;阮家为什么要来送？&rdo;如燕不解，&ldo;今儿这事，可是扫了四姑太太的脸……&rdo;&ldo;怎么会，那扫的是阮大少爷生母的脸，还有阮公爷的脸。而且只要这脸面不扫到外头去，阮公爷也不会说什么。至于姨母，她只会高兴。估计有一段时间，阮大少爷是别想出门了。&rdo;如燕这时候还不是很相信。毕竟之前在杏林闹的那一出就能证明，阮家兄弟是极得长辈宠爱纵容的，否则也不会养成那种跋扈的性子。就那天在外头闹成那样儿，也没见阮家怎么着，今天这一出还是在吴府里闹的，又不会传到外头去，恐怕阮家更会轻轻揭过了。不过，几天之后阮夫人派人送了上好的雪莲膏和一对如意金钗来时，如燕就知道自己家姑娘料事如神了。阮麒从前只是庶子，如今却是名义上的嫡子，阮海峤原预备着再过两年等他满了十五就给他请封世子的，现在却在岳家闹出了这样的事。庶子犯错，说个顽劣也就是了，最多不过打几下板子。可是未来世子犯错，就没有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