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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宽慰（第1页）
第28章宽慰
一阵热闹散去，今日最难平息心境的人便是裴老夫人，回去的路上看着裴砚的表情欲言又止，倒是让裴诚觉得有些怪异。
见她这般裴砚不难猜到这几日之事，怕是让她想岔了些什么，可他并不想多做解释。
马车缓缓行驶到裴府门口，送了裴老夫人回院，裴诚才道：“母亲今日怕是有些话想和三弟说。”
裴砚理了理衣袖脸上露出几分倦意，淡淡道：“大哥不必忧心，若是母亲想说，自然会说的。”
“昨日的事，我听你大嫂说了，这事……是她出的主意，真是对不住你了。”裴诚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嫂子也是想你早日成个家，并无恶意。”
裴砚不用派人查都能猜到是王氏的手笔，至于缘由自然是……因为裴循的缘故。
“我自然是知道大嫂的性子，此事既已翻篇，今后便不提了。”裴砚道。
这自然是好，裴诚笑道：“夜深了，快回去歇着吧。”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裴砚回清思院时远远瞧见佛堂的门还开着，他踌躇片刻才走上前，行至屋檐下似乎听到女子呜咽声。
听清是芸娘的声音，裴砚不禁蹙眉，双眸顿时清朗，脚步往前却在佛堂门口停顿而后又扣了扣门框，嗓音微沉：“你……为何哭。”
芸娘没想到有人进来，何况这人还是裴砚，她嗓音因哭了许久而发干，轻咳了咳道：“没……妾不该哭。”
她并未答他的话，一上来就认错的态度让裴砚紧抿了着唇，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眸色深黑得发亮，只可以芸娘低着头擦拭脸上的泪并未曾抬头。
“告诉我，为何哭。”裴砚语气尽量和缓了些。
已到了皇城燃放烟火的时辰，忽明忽暗的斑斓将原本漆黑的添了些颜色，芸娘抬眸见现在门口的裴砚与他身后绽放的烟火，忽觉眼里又是一股温热。
“我想我娘了。”芸娘眼里噙着的眼泪骤然落下，许是除夕撩拨她一贯清醒的心，又许是今夜的烟火还有裴砚的眼眸深邃，让她忍不住忘了规矩，脱口而出就是“我”。
裴砚恍若未闻她的不合规矩，心口先是哑然而后庆幸，还好不是有人欺负了她去。
“你说的可是你的生母？”裴砚语气温和道：“今日过节，若是她知道你因她难受落泪，必然也会担心伤怀。”
芸娘眼里的悲戚反倒因他的话更甚了些：“今日是妾生母的忌日。”
那时她不过五岁，家中众人都在欢喜过年，而她躺在娘亲冰冷的身子旁一整夜。
大年初一，萧夫人得了消息觉得晦气就将娘亲后事草草了结，而她的生父彼时刚刚外放云南，新官上任又纳了小妾，哪里还记得早已遗忘多年的一个通房。
一阵寒风吹进来，佛堂的烛火摇曳飘动，裴砚听罢沉默片刻，才道：“你思念她，她必然知道的。”
他素来冷淡，不论朝堂或亲友，一直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因得如此很少说得出安慰人的话来。
本以为这话说得有些干涩，并不会让芸娘得到宽慰，谁知她却当了真，眼睛一亮问道：“真的吗？”
从来没有人与她说过这样的话，自小娘亲去世，周围的丫鬟嬷嬷都让她别想她的娘亲，要将她忘掉，所有人都说再念着她，她也不知道了。
可是她受的蹉跎越多，她就越想那个温暖的怀抱，直到渐渐长大娘亲的样子已经变得模糊，而她却愈发的想念。
还有娘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告诫她的，就算嫁给一般人家做正头娘子，也千万不要给人做妾。
裴砚仿佛觉得她眼角滑落的泪。轻轻柔柔地划进了自己心里，他从未像现在这般不知所措，深吸一口气而后沉声道：“自然是真的。”
“万物生灭皆由你的本心，只要你心里的念不灭，你的娘亲就在你心中不灭。”这一瞬间，裴砚将自己所学的心学用这样的方式解释出来，自己也是一愣。
芸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万物由我心……那妾所看到的一切是否皆是梦幻泡影？”
她这话说得悲观，又含了佛语，裴砚想到上次在佛堂与她说的话，心口不觉一疼，似慌忙解释道：“心学与佛学，不能如此共语。”
如今世风盛行心学，理学，芸娘自然是知道的，裴砚是士大夫自然是其中的翘楚。她没看过这些书，自然是不通透，想起裴砚说的话，心里鼓了勇气又问道：“三老爷，心学还说了什么呢？”
女子不能学这些，故而芸娘并不知道心学所含的自然有许多，裴砚眸色晦暗了些，眼前的女子此刻倒是比往日里可爱许多。
“说了许多，将来若有机会我细细讲于你听。”裴砚目光从芸娘身上掠过，才转身道：“夜深了，快回去吧。”
今夜无雨，又因过节的缘故灯火通明，他自然是不会送她回去的。
芸娘见他身影离去，才忙道了谢：“多谢三老爷。”
“不必客气。”
许是裴砚说的话，让芸娘心里有了盼头，竟梦到了她的生母林氏。
如同儿时那般的怀抱，娘亲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温暖细腻。她依旧躺在娘亲的腿上，舍不得与她分别。
“娘。”芸娘忍不住轻声唤道。
林氏忙捂住她的嘴道：“二姑娘要唤我小娘才合适。”
芸娘心里一酸，拉过她的手道：“可你本来就是我的娘。”
“所以二姑娘今后莫要给别人做妾，不要步了小娘的后尘。”林氏温声道。
可是娘，我已经给别人做妾了。芸娘猛然从梦里醒来，已是寅时末，她披着被子抱膝坐在床上，就像儿时那般没有规矩，不成体统。
可再也没人会耐心哄着她，让她学好女子的规矩礼数，让她每一步都走得端正，只为将来嫁出去能被夫家看重。
“娘……”芸娘小声呢喃道：“为何女儿如今……”
卯正时，徐嬷嬷早先就来说过规矩，今日初一所有人要去松鹤院给老夫人贺新春，芸娘一早就收拾妥当，因着是过年的缘故，头上簪了朵绯色的绒花在发髻上，看着倒是比往日好气色了些。
裴诚和王氏夫妻两个带着大房的人说了吉祥话，芸娘混在人堆里倒是只跟着行礼就好。
裴砚往芸娘的方向飞快看了一眼，见那眸绯红好似梦里的那女子衣裙的颜色，心里忙念了便清心咒，虽说面色如常但内心如何，只有自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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