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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她有时候可能没识别到气温的骤降。刘教授会嘱咐她明天一定要多穿。

他开始在讨论时频繁点葛蕾的名字；开始私聊给她布置任务；开始试探性地拂过她的头发或搭上她的肩膀；开始带葛蕾到校外去吃饭，当然是以项目为理由……

所以当那个平常的、没有太多朝气的清晨到来，一个打扮优雅但怒发冲冠的女人站在实验室门前扇了葛蕾一巴掌时，屋里的所有人都没感觉到意外。

女人是带着照片来的——在那几张厚实的相纸上，有一对偷情男女的故事，有一个女学生为了项目讨好教授的故事，有一个教授为了年轻女学生盗用他人学术成果的故事……他们都知道这个女人，刘教授曾经是她父亲的学生，他们都在刘教授办公室和电脑桌面的全家福里看过她，还有研究生到家属院他们的家里吃过饭。

他们也都听说过她因为精神类疾病离开高校教育一线的传闻。

葛蕾注意到她病态地颤抖着的身体，平静地看向她激动到充血的眼睛。

她的脸有点疼，撕扯着嘴角让发出的声音变了形。

“角度问题。”葛蕾忍着疼笑，“我在这家店打过工，回头把监控要来发给您，有声音的。您消消气。”

·

刘教授不再特别关注葛蕾。实验室多了很多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作为挨了打的“补偿”，学校让葛蕾提要求。她要求接下来的项目正常进行，最终每个人的名字出现在该出现的位置上。

葛蕾坚持待在组里到项目结束。她不管气氛有多尴尬。

那天在楼道来来往往的人拍了很多照片，流言传到了校里校外很多人的耳朵里。从正常的师生关系到无限大，每个人看到不同的证据、听到不同的故事，就有不同的想法，再做不同的加工，传给不同的人。

不久后有个组里的研究生来找葛蕾，“照片是我给师母的。刘涛知道了，他让我来给你道歉。”

葛蕾正在扫视着屏幕上的一行行文献，“嗯”了一声，她没抬头。

“照片不是我拍的，忽然一天就出现在我书包里。”

不需要谁来告诉她她也知道这些事。

“是不是很多人都不待见你……”

葛蕾知道。其实根本没有人在意她是谁。

b·四

那天情人节，职场里到处都是花。

鲜花一束束地进来，灰白的工位变得有颜色——招摇的、淡然的、盛大的、精致的。盛着爱意的花朵有生命，负责传递那些怦然的心跳和甜蜜的呢喃情话。

葛蕾接到快递员的电话，说有快递送到前台，必须本人签收。

她下楼。捧着精致纸袋的男人全然不是快递员的样子，前台的几个男孩女孩聚精会神地用目光迎接葛蕾走到男人面前。

“葛小姐。丁潇先生派我来给您送点东西，您收好。”等东西落到葛蕾手里，男人浅鞠一躬后转身离开。

葛蕾皱眉。然后抬头以微笑回应了长长台桌里几个人试探性的笑。她没有回身上楼，而是穿过大厅从侧门出门去了小广场的吸烟区。天气很冷，这个时候恰巧没人待在那。

她坐在光秃秃银杏树下的长椅上，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又塞回去，然后留它们摊在自己的旁边。葛蕾点了根烟，躬着身体胳膊肘撑着膝盖，垂着头，等烟裹着呼出的气升腾出来，熏得葛蕾微微眯了眼，余光的范围缩小，那雪白的盒子淡出了她的视线。

因为酒会上她穿的那条裙子，葛蕾联系过丁潇，虽然价格不便宜，但大概率人家是不在意的，只是她觉得多少应该问一句。那时候丁潇得知她来电的目的后没立刻回复，过了约莫半分钟说让她直接联系张总，挂断电话之后发来了十一位数字。

直到再次收到东西的这一天，葛蕾一直没拨通过那个号码。

葛蕾知道，短信和礼物，都是他授意的，他要她联系他。

电话打通很久才有人接听，接听后只有呼吸声。

“您好，我是葛蕾。”还是没人说话，但葛蕾记得那串号码不会出错，她想丁潇大概也是不会犯给错号码这种错误的。

“张总，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你说。”语气沉稳且坦荡。

“我收到一条手链，是您……”

“是我。”张淇奥打断葛蕾缓慢而平静的话音，宣告他早已开始的试探终于得到了回响，“这次知道联系我了？”

“那条裙子，我以为您不在意。”

“裙子我不在意，只是一直在等你来电话。”他的声音其实也很轻，可不知为何通过电话传递到另一边就显得堂堂地亮，“怎么样？这条手链，喜欢吗？”

葛蕾把吸完的烟头按在垃圾桶里，那一点小小的、橘红色的光依依不舍地变灰白，烟气里淡淡的清苦味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冷空气赶到手边，葛蕾把手缩进大衣袖子里。

“您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我本来计划过今天请你出来吃个饭，但是这两天不得不待在华南，这边有事。小蕾，你肯定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松弛又坚定，像他出现在新闻里回答记者的提问时一样，谈笑风生，却又不容置疑。

“我很喜欢你。”

对话迎来长久的静默，可也只容得一辆载着鲜花的外卖车从十字路口的这头跑到另一头。

“小蕾？”

“这东西我不能收，我寄回给丁老师吧，连同那条裙子一起。”

“你这是在拒绝？”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