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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您现在要见他吗?”杜若和白芷上前替她除下披帛和外边的夹袄。
元妙仪看了眼已昏暗下来的:“不急,晾他一夜,明日再见便是。”
正说着,崔嬷嬷从外间进来,叫白芷她们先出去摆饭。用过晚饭,元妙仪又练了一小会儿字才歇息。
第二日一大清早,元妙仪还在用早饭的时候,杜若就急匆匆地走进来道:“姑娘,那人闹得厉害,嚷着要见姑娘。”
元妙仪便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冬夏手里的茶漱了漱口道:“先将人带到东次间去吧。”
马有明在东次间里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正打算冲出门去,便见昨日将他带到这里来的两个侍女走了进来。
“马有明,走吧,二小姐要见你。”
马有明被领着在院子中走了很久,才来到了一个小厅里。白芷上前进里头禀报完,才带着马有明进去。
这原本就是庄子里用来待客的小花厅,崔嬷嬷原想叫人抬个屏风进来,元妙仪摆摆手说了声:“罢了,就这样吧。”
于是马有明一进厅内,便见一少女坐在位,边上站着一个老嬷嬷,并着两个年轻的侍女。
那少女看上去年纪不大,容色清丽。穿着遍地洒金的绉纱绿裙,从椅子上长长地垂坠下来,此时正端着茶盏打量着他。
马有明长相憨厚,但身量颇高,又常年务农,体格健壮。看上去不像个佃户,倒像个军士。
元妙仪轻轻放下茶盏道:“白芷说,你说庄里头的管事用庄子的公帐放利子钱,你有什么证据?”
马有明跪在地上,低着头看地砖上的花纹粗声道:“对,那田八和赵管事放利子钱给我兄弟,说好的三分利,到了还账的时候便说要四分利。我兄弟还不上,田八便要我兄弟的女儿来抵账。”
元妙仪眉头一动,语气却没变:“那怎么是你举告,你兄弟呢?为何不是他来?”
马有明听元妙仪的语气中有怀疑,便从怀里掏出几张被揉得乱七八糟的纸急声道:“我没说谎,这便是那田八放利子钱留下的契纸。田八说,二小姐您不会长居此地,且您又是个小女娘。这庄子在世子爷名下,他是随已故夫人来的裴氏旧人,若是世子爷不话,便是您知道了又能拿他如何?”
“我兄弟几人,都是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若是真拿他没办法,了不起我捅死了他,再给他偿命便是!”
杜若下来接过马有明手中的契纸,交到元妙仪手里。
元妙仪只看了第一张,便知这契纸不是做假的。上面有姓有名,还有双方的手印,是实打实的铁证。
她让人将马有明扶起来,坐到一旁的小凳上道:“田八几人,确实都是我母亲曾经的陪房。仅凭着这几张纸,恐无法定其罪。若是我将人叫来与你对峙,你敢是不敢?”
马有明听元妙仪这话,似是一旦将此事坐实便能处理,当即道:“这又何不敢的,若我今日所言有半分虚假,二小姐您取了我性命去都行。”
元妙仪淡淡一笑道:“我要你的性命作甚,只是,你非要见我,只怕早就知道我不会放任此事吧?你就不怕像田八说的,世子爷不话,我处理不了此事。闹大了的话,这契纸上的人,”元妙仪轻轻用指尖敲了敲那几页契纸:“只怕都落不得好。”
马有明挠了挠头道:“我有个相熟的兄弟在侯府里做事,他同我说二小姐就是世子爷手心里的掌珠。别说是处置几个下人了,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世子爷也会想办法去摘的。”
元妙仪这下是真的有点失笑了,不过她见马有明说话利索,为人处事有义气有胆气,也不是那等莽撞行事之徒。一时间觉得他留在这个田庄里倒有些大材小用了。于是便问他:“我看你留在这田庄中倒是有些屈才了,你方才说你独身一人,那可愿随我回侯府里做事?”
马有明正值青壮,留在田庄和去侯府里当差,他自然知道哪个更有前途。听见元妙仪这话,当即高兴地问:“当,当真?”
元妙仪道:“你方才还说我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世子都会去摘,何况我从他的田庄要个人?你若是有什么东西,这几日便打点好,过几日随我一同回侯府吧。”
马有明自觉笨嘴拙舌,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当即砰砰砰地给元妙仪磕了好几个头。元妙仪让人将马有明送回自己的住处,见人已经出去了,脸色才沉了下来。
崔嬷嬷一见。便知道自家姑娘是在为此事生气了。她替元妙仪整了整披帛道:“姑娘不必生气,既己拿到了证据,落了便是。”
元妙仪心头不悦,声音却仍是柔和道:“我和兄长见他们是母亲的旧人,才将这么重要的庄子托付给他们。他们便是这么做事的?拿公中的钱放利子钱,欺上瞒下,好得很啊。”
元妙仪懒怠着和这些人废话,便让菘蓝吩咐跟着她们一道来的侯府里健壮的婆子和长随,直接将人全都捆了,押上马车。
她待会儿亲自手书一封,说明情况,让人连着这些书信,一齐交到始华表嫂的手里,请她代为处置。
其余的两个管事,知情不报,一律罚没半年的月银,调离福田庄。
处理完这些事,便到了午膳时。用过午膳之后,元妙仪歇了个午觉。
醒来时,窗外乌云密布,天色暗沉得就像到了掌灯时分似的。一场大雨,将至未至,空气压得人心头闷闷的。
崔嬷嬷正让人检查四处的门窗有没有关好,还有雨具是否都备齐了。见元妙仪醒了,便让人将煨好的燕窝先端上来。
元妙仪用着汤点的功夫,瓢泼似的大雨便落了下来。她用完了燕窝才道:“早上还是好端端的,下午便变了天气。”
崔嬷嬷替她将头挽了个简单的小纂道:“春日里的天气便是如此,姑娘等会儿多加件衣服。这天气,雨一下,可得凉了。”
元妙仪应了一声,这天气也不好再出去了,便让人从箱子中拿了本杂书,她半倚着榻上看了起来。
而此刻,通向福田庄的小道上,一匹黑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半伏在马背上,身上的衣物已被血染透,鲜血混着雨水从他的衣角滴下,再被马蹄踏碎。
萧云樾紧握着怀里的册子,和一个小小的玉佩,玉佩下坠着一条青绿色的络子,此时也沾上了血迹。
腰间的伤口传来阵阵的剧痛,他感觉身体里的温度,已随着大雨流失了,冷得他连缰绳都只松松地握住。
望见前头在雨中显得有些忽明忽暗的灯火,他靠着意志力咬牙坚持着,朝灯火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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