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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往事如烟（第1页）

林芝傲娇地说，“花好景也好，树好水也好，就是这人嘛，不怎么样！”

“那请问怎样才能让你觉得好一点呢？”焦仲景十分虚心请教。

她假装思索片刻说，“那就请你唱一歌吧。”

原以为他会求自己换一个，没想到他只是皱眉想了想，起身去林子里摘了两片树叶，卷成一个月牙的形状，放在嘴巴吹了起来。

声音清透悠扬，像是一只小鸟一般直冲入天空。

林芝不懂音乐，只觉得这蛮好听，充满了异域风情。

焦仲景一曲完毕，又敛神张嘴唱起了歌。

华山畿，华山畿，

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

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如此反复吟唱，男子低沉厚实的嗓音，唱着悠扬的古调，此情此情，当得上美景美色惑人！

一曲唱毕，焦仲景转头看着林芝，明明一字未言，却胜千言万语。

林芝被他看得脸热，不自在地转移话题，“没想到你还会唱歌。”

焦仲景呵呵一笑，“在军营里，什么人都见过了，这是我刚入伍那年跟着的伍长学唱的，他是滇南人，最擅长歌舞，摘片叶子就能吹，我那时候刚学会提刀杀人，晚上睡不着，他看出来就带着我学这个，一遍一遍唱，说是想念家里的妻女了。”

原来这个时代也有深情的男子，林芝被吸引，问道，“后来呢？”

“死了。”焦仲景看着手上的叶子说道。

林芝吃了一惊，“怎么死的？”

焦仲景苦笑一声，“当兵的还能怎么死？死在战场上了，凉国人一刀砍在他的脑门上，我去的时候还活着，他拉着我的手，一遍遍交代我把他的骨灰带回去，他要回家。可是军队开拨，我连等他火化完的功夫都没有，捡了一块腿骨装在身上，一辗转就是好几年，身边的战友死了七七八八，我运道好，被当时还是康王的圣上赏识，一路拼杀，等我有功夫把东西送到他老家时，家里已经没人了。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抚恤金放下来后，他爹娘就把抚恤金霸占，赶走了他的妻儿，妻子受不了刺激，就投井自杀了，两个双胞胎女儿流落街头，后来那二老因为财多露白，被强人盯住，连夜杀了一家。”

“他的双胞胎女儿可是阿星和阿月？”林芝问道。

焦仲景沉重地点头，“我托人找了半个月，才找到她们姐妹二人，瘦的跟麻杆一样，躲在巷子里跟野狗强食，我把她们父亲的东西交给她们姐妹，问她们愿不愿意跟我走，姐妹两人二话不说跪下来求我带她们走。我这些年，一路打听着死去战友的遗孀和儿女，若是无家可归，就收养起来，教他们习武，若是有依靠，就给了银子，叮嘱村长镇长什么的照顾一下，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有一份忌惮，也是好的。”

林芝不知道这些事情，这个男人像一幅画卷一点点展现在她面前，她被吸引，渴望知道更多。

“你是一个很棒的将领，有你这样的英雄，保卫着大庆，我才能过去十几年都安然度过，一定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受着你的庇护。”林芝认真得说。

焦仲景眼中闪着泪光，仿佛等了这句话很久，“所以阿芝，何其有幸能遇到你。”

“你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生气了。”

焦仲景摇摇头，纠正她，“一码归一码，我娘性格莽撞，但是不是坏人，靠着杀猪养活了我们一家子，但是她冒犯了林家，明日我会携父母一起登门道歉。”

林芝笑得温柔，那温柔似乎能包裹他，“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什么？”

“是你处事有原则，不以自己的喜怒滥用职权，对生命敬畏，对食物敬畏，对天地敬畏。”林芝认真的说。

焦仲景叹息一声，“怎能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是这么好听，你再多说几句。”

林芝轻哼一声，嗔笑道，“岁月漫长，待我慢慢说给你听。”

“好！一言为定！”

一场本该硝烟四起的事情，被化解无形。

次日一早，果然如焦仲景所说，携带家人前来致歉。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他娘的，昨日如同怒目金刚的人，今日居然打扮素净，说话都细声细气，与秀才爹一口一个亲家公叫着，把自己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转变之大，无异于回炉再造。

林秀才不知道昨日那一幕，见焦仲景爹娘态度良好，也是替女儿高兴，说起话来更是温文儒雅，气质翩翩。

以至于舒氏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出了门还不停夸着亲家公不愧是秀才，读书人，说的话那叫一个好听，长得又精神又懂礼，一点也不嫌弃自己粗俗，这样的亲家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焦大树看着妻子这样，酸地不行，“说好的是你，说坏的也是你，什么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

舒氏高兴地说，“你不懂，想当年我去王家，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出了不少洋相，连那看门的小厮也敢偷偷笑我，你看看林家，规矩不大，但是进退得宜，门户清净，亲家公又是斯文的读书人，一看就是好相处，我看了那孩子，长得又漂亮又温柔，听说还会一手好厨艺，阿雉有了她，也能享享福，哪想前几年，过得叫什么日子，我愁的整夜睡不着！”

焦大树也是赞同地点头，回想起几年前的日子，他真是连屁都不敢在家里放。

二老的话焦仲景不知道，他被林芝请进书房，开了一场名为股东大会的会议。

林芝出具拟好的文书，一条条说给自己听。

“我的意思是挣那么多钱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拿出盈利三分之一作为援助牺牲战士的父母妻子儿女，有能力的可以与林记卤味坊签订契约，工钱按市价来，包吃包住，有那出色的可以提拔起来，当个掌柜或者小管事，也算是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焦仲景没想到才过去了一个晚上，她就已经把事情想到做到。

“后面还会继续开店，有想学手艺的只要签订契约，也可以支持他们开店，有了一门手艺，就能养活一大家子，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焦仲景再次感谢上苍怜悯，他满怀爱意地看着林芝，“你一个小姑娘，一夜之间就想了这么多，你不必如此，这些事情是我的责任。”

林芝摇摇头说，“我不光是为了你，而是自己本就比一般人拥有太多，可是金钱的累积对我而已，意义不大，如果能用这些钱做有意义的事情，或许可以改变一些人的命运，我希望普天之下，像阿星与阿月那样的孩子越来越少，他们都有机会像星月一样光热，而不是就这样消失。”

焦仲景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男儿的热泪流入她的脖子。

而门外的阿月与阿星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姐妹二人对视一眼，俱是感动不已，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保护好林姑娘，才能让更多像她们一样的孩子受惠。